聂扬刚把旧文具盒打开,将那把小直刀在手里攥紧了,教室外的楼道就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随后,聂扬透过教室的窗,看见了趾高气昂的潘鑫,正带着二十多个流里流气的学生朝自己班上走来。
二十多个人,聂扬心里又是一阵慌乱,但随即他就稳定了下来,那种无法言喻的屈辱感,让他在临近慌乱的瞬间再度稳定了下来!
“孬比!”潘鑫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毫不客气地看向聂扬,张口便骂,“老子今天不让你从这里爬着出去,老子就不姓潘!”
说着,潘鑫嘲弄地指了指自己的胯下,这是一个侮辱性的动作,也是潘鑫在干架前常用的动作,潜藏的意思是:“等着,等会你要从这里钻过去”。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尽管聂扬从小是被父母“以和为贵”、“人家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你、不要和同学闹矛盾”之类中国式的家长劝诫给灌输着长大的,但从未有过的莫大委屈、耻辱、愤怒感已经让他的理智逼近了被淹没的边缘。
潘鑫的这个动作无异于最终的导火索,于是在初三二班五十多个同学、潘鑫带来的二十多个混子学生的注视下,身子板有些瘦弱、个头也不高的聂扬“腾”地从自己的位置站了起来,然后快步冲到了比他高出一个头、壮了不少的潘鑫面前。
“怎么,才一节课过去就敢还手了?”潘鑫根本不用正眼去看聂扬,又嘲弄了一句,然后扬起右手,准备像之前那样,再狠狠给聂扬一个耳光。
打架经验丰富的潘鑫,因为对聂扬的极度轻视,让他没有在聂扬冲上来前一记正蹬将聂扬踢倒,故而,他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了代价。
左肩上无缘无故的一凉,随后是一阵可怖的疼痛,潘鑫的动作为之一滞,然后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左肩膀,聂扬将一把小直刀的大半截都捅了进去,红色的鲜血正在流出来。
红色的鲜血让准备看热闹、或是为聂扬担心的学生全都吓傻了;潘鑫也吓傻了,聂扬同样吓傻了。
道上混过的人都知道,让一个从未打过架的新手一下子拿刀扎人,只有两种后果,一种是被扎出来的血、和之后的犯罪感、恐惧感给吓傻,不敢再下第二刀;一种是见血后彻底没了理智,疯了一般地继续出刀直致把人捅倒在地为止。这两种后果都不是好玩的,第一种如若对方是经验老道的青皮,肯定会趁着新手傻愣在那将其的刀夺下暴打一顿,第二种更可怕,弄不好就要闹出人命官司。
潘鑫显然不是道上混的老青皮,他只是一个喜欢到处惹事、炫耀自己体格并用自己超过同龄人些许的体格欺负人而已,被聂扬突然插了一刀,他已经开始害怕,害怕聂扬再来一刀。
但碍于“十五中扛霸”这种虚无缥缈、不知何时起开始流传的封号,潘鑫又不好直接退却,于是便色厉内惧地大吼了一声:“聂扬我艹你妈!你敢捅老子!你知道老子……”
潘鑫的这一句“艹你妈”彻底让聂扬本就脆弱的理智神经绷断了,于是聂扬拔出了小直刀,又狠狠给了潘鑫的肋下一刀!
“啊!”潘鑫惨叫一声,聂扬恍若未闻,疯了一般地再次将刀拔出,似乎想在潘鑫身上开出第三个口子!
“娘的!”潘鑫抬起膝盖,一脚踢在聂扬的肚子上,聂扬吃力不住,摔倒在地,但那把小直刀依然被他紧紧握在手里,他极其狼狈地翻起身来,似乎又要冲上去给潘鑫来一刀!
“这小子疯了!妈的,走,老子不和疯狗计较了!”潘鑫一脚踢倒聂扬后,根本没能止住自己的恐惧,聂扬此时的眼神已经让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不可能!前四十五分钟,他还是个任我扇了两巴掌的孬比,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潘鑫在心里无声地咆哮着,腿却跑得飞快,退了回去,带着一大帮也有些恍惚的混子学生跑散了。
聂扬就一直呆呆地站在那儿,也没有去追潘鑫,直到潘鑫和他的爪牙全离开后,聂扬才从呆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咧了咧嘴,低下身子去揉了揉被潘鑫踢地痛极的肚子,然后默默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放好小直刀,背起书包,走出了学校。
“扬子!扬子!”
动作僵硬宛如机器人一般不断往前走的聂扬,被王胖子从后面一把拉住,一辆自行车从聂扬身前骑过,自行车上的老大妈转过头来,对聂扬喊了一句:“小娃子,走路小心点啊!”
“对、对不起。”聂扬心里也是一悸,慌忙地给老大妈道了个歉,然后转身,拉住王胖子的胖手:“胖哥……”
“扬子,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居然捅了那个潘鑫……他,他可是我们十五中的一霸啊,下午他再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我不知道……”聂扬摇了摇头,“不管了,大不了和他拼了……胖哥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小心点!”王胖子拍了拍聂扬的肩膀,往十五中校门旁的小巷子钻了进去,他家就在那儿。而聂扬的家在离十五中有些距离的国税局旁边。
走到家门口,聂扬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脸,伸手捂了捂,还在疼,而且还肿得很大,肚子也疼得很,糟糕了,这幅模样要是让父母看到,问起来怎么办?
硬着头皮,聂扬取出钥匙,开了家门,然后惯例地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扬子!”
聂扬一愣,没听到爸妈的回应,但这声音,好像是……
迅速在玄关脱下鞋,聂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大厅,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平头青年,叼着烟,猫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游戏手柄,正在不亦乐乎地玩着聂扬的小霸王游戏机。
“敬言哥!”聂扬又惊又喜,“你什么时候从广东回来了!”
林敬言放下手柄,掐灭烟,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聂扬:“怎么,扬子,不欢迎哥哥我?我可是刚回来就奔你家来了。可能是来得有些唐突了,害得叔叔阿姨硬是临时出去买菜。”
“怎么会唐突。”聂扬心里一暖,林敬言竟然刚从广东回来,连自己都没回,就奔自己家来了,这是一份多厚重的情意!
聂扬今年周岁十六,林敬言长他五岁,两人的父母是很好的朋友,故他俩也从小玩在一块,林敬言就当聂扬是亲弟弟一样护着。
直到林敬言高一那年,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和家里人闹翻,并且第二天就在下沙镇消失了,据他父母说,他连夜离家出走,去了广东。
后来他只有在逢年过节才回来下沙镇一趟,每次回来都会给聂扬带些新奇玩意,在聂扬心目中,林敬言的位置也很重。
“嘿嘿……”林敬言正想说些什么,突然脸色一变,“扬子,你的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