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目标,我和四哥又来了干劲,加着小心,但速度可没降,一路下挖。这挖的叫盗洞——后来这个词都臭大街了——挖盗洞有什么讲究我不知道,四哥就告诉我,挖的时候前几铲土往外撩,到预计好尺寸的洞边,土就往洞壁上拍。这样下来,出的土少,好清理,而且洞壁结实,不怕在下的过程中塌土。另外一般的洞前3米垂直下挖,第3米开始,向下倾斜45度,再挖一段,再向下倾斜,一直到和预计的墓平行时候,水平挖。直到目的地。
再普及个知识。大家看了不少盗墓类小说,我也拜读了一些,那些对盗墓的过程描写的都很精彩,但实际上没那么轻松。比如说旋风铲、自带排土功能的金刚铲。这些玩意我见都没见过。验证他真实性最简单的例子:真那么牛B的话,考古队挖掘时候怎么不用呢?人家可是国家授权,不用偷偷摸摸的哦。那么自动化还不如直接开挖土机得了。
古代墓葬都有一定的规格,有些墓是土木,有些是砖石,针对每种墓的切入点都不一样,有的在后墙,有的在底部,这都因墓的年代不同而不同。像今天这种唐墓,砖石结构,那他的薄弱点就在后墙,要是从上往下挖,那不撬上几天的砖是进不去的。
到天擦黑的时候,洞差不多到了地下7米处。虽然在山中,但因为此处紧邻长江,水气充足,泥土相当的松散湿滑,虽然挖着省力,但浑身上下蹭的就像掉进了泥塘一般,衣服都已经看不出本色了。
师傅在上面一袋接一袋的抽烟,不时的问:“见着墓墙了么?”
“没呢!”
“见着墓墙了么?”“没呢!”
“见着墓墙了么?”“没呢!”
“…………”
“师傅,咋还没看见墓墙啊?”
“你俩先出来吧!”
等我俩灰头土脸的爬出洞口的时候,发现天都黑透了,师傅仍眉头紧凑的盯着洞口。过了好久丢下一句话:“挖偏了好像……”
“师傅……你是路过的天使大姐派下来玩我俩的么……”
已经夏天了,好在蚊虫还不多。我们爷仨吃了干粮,就裹上衣服,在山里扎营,明天接着干。
第二天起的很早,不得不说,山里的空气要比城里的好太多。没等我多呼吸几口呢,就看见师傅从山谷那边转悠了回来。看那红红的眼睛,估计昨晚没睡好。等吃完早饭,师傅道:“今天往西40米,再往下挖。”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挖起来又快了不少,中午吃饭前,就到了差不多昨天的深度。还是没遇到传说中的墓墙。等我们爬出来时候,看见师傅就蹲在洞口,黑着脸,仔细研究着手里的笔记本。吃完饭,没让我俩下洞,自己扛着家伙事跳进洞里。四哥想下去帮忙,被踢了出来。到了晚上差不多吃饭时间,师傅爬出了洞。坐在洞口不停的抽烟,等开始吃饭时,丢下一句话:“好像又偏了。”
“……”
一夜无话,第三天,我们很自觉的早起,看见师傅已经在不远处开挖了,又向东移了20米。
我和四哥拿过家伙事儿,开始下挖,师傅旁边丢下句话:“先垂直4米,再30度向下。”
这一顿土石纷飞,胳膊都累的麻木了,仿佛不是自己的胳膊一般,就机械的铲、拍、铲、拍……
“叮!”我一铲子铲在一块石头上,震的我脑袋瞬间清醒了:“师傅!挖着墓墙了!”
听见我喊声,师傅一跃而下,挤过我和四哥,举着灯凑向前,摸了半天,点点头:“对了,没错!就这!”
师傅拿过小铲子,清理了下墙砖之间的纹理,“这是侧墙,后面应该就是耳室,这墙已经到底部了,从它下面挖过去,就能进耳室,没准咱要找的东西就在这墙后!”
终于见到了墓墙,斗志又重新燃烧了起来,我和四哥趴着,撬开几块稍微松动的墓砖,向后面打去。
普及个知识,看了盗墓类的书,很多人都认为,打开了墓门或墓墙,那后面就是个完整的地宫了。不是的,能有地宫存在的,且不说完好不完好,那样的墓是皇陵级别才会出现的场景。因为这么多年,一般的墓早已坍塌,被水石泥土掩埋了,年代稍近些的可能还有一丝空间存在。大部分情况,打通了墓门或墓墙,接下来依旧要在土中前进,土里寻宝了。
我和四哥加了小心,因为如果进了耳室,没准下一铲子就会碰到我们要找的东西。
这一路小心加谨慎,速度降了不少,直到师傅看我们挖的实在太慢了,他才挤到前面,抄着铁锹自己上了。按理说,过了墓墙,我们挖的加上师傅挖的,这时间至少得有3个小时了,挖的再慢,也有了4、5米的进度。别说盒子箱子了,连个木头片子都没看见,除了土还是土。偶尔能碰见个蝉蛹臭虫啥的。
又半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师傅怒了,把铲子一扔,蹲地上吧嗒吧嗒抽烟。洞里本来就通风不好,把我和四哥熏的一通咳嗽。师傅终于把烟灭了:“挖到这都该进主墓了,咋啥都挖不到?真邪门。”
“要不,再往深了挖?这土还太湿,估计棺材啥的还在底下呢。”四哥道。
“四儿!你咋不早说!”师傅听了四哥的话,猛的回头道。
“我,我说啥了?”四哥摸不着头脑。
师傅又点燃一袋烟:“‘不论平地高山,总宜深穴。’之前我被这句给蒙蔽了,以为山中之墓必定深埋。但《葬书》说的好:‘故藏于枯燥者,宜深。故于坦夷者,宜浅。‘意思就是葬于枯燥缺水的地方,必定是缺少生气,适宜葬深;在平坦的地方,水一定较多,生气也比较旺盛,就适宜浅葬。这地方水气充足,墓会埋的浅才对。”师傅道:“这墓,应该在咱头顶上才对。”
“师傅,你能确定么?”四哥擦把汗道。
师傅喷出一口烟雾,望了望我俩,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湿哒哒的黄土。“错不了了,干!”他把烟袋锅子在鞋帮上使劲磕了磕,别在腰里,用肩膀头子上搭着的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毛巾擦了把脸:“四儿,把短把铲子递给我。”
“是,师傅!”四哥从自己背包里扯出一个木把铁铲,递给师傅。
“四儿,六儿,你俩往后退!md,老子真不信这个邪了就!”师傅啐了口唾沫,抄着铲子向头顶黄土砸去。黄土很松散,每一铲子下去,就有一大坯土块混着石子落下。
“师傅,棺材不会在头顶吧?”我还是有点怀疑。
师傅眯着眼睛又使劲砸了几铲子,停下手来对我道:“这回错不了了,这个狗屁墓咱爷仨来了三次了,洞都挖了仨,不是挖左就是挖右,这次又挖深了,那这棺材肯定就在咱头顶上了!错不了了!”
“师傅,您歇着,让我来吧!”四哥往前努力挤了挤。
“不用,这洞不宽敞,我一个人正好,你俩再靠后点,给落土留点地儿。”
我俩还各各背着个大旅行包,在狭窄的洞里转身都困难,就一个挨一个的艰难往后挪,刚往后挪了三四个身长,就听着头顶的土层里传来咯咯嘣嘣的响声。
“啥动静?”四哥不安的问道。
“嘘,别说话……”我慢慢扭过头把脑袋贴上头顶的土层去听,“咯咯,嘣嘣,吱……”我猛的扭过头:“师傅!别挖了,这洞要塌!!!!”
师傅终于听见了头顶传来的声音,大叫一声“不好!”撂下铲子就向我俩方向猛爬过来,“轰隆!”头顶的黄土像泄了闸的洪水似的垮塌下来,瞬间就在我们和师傅中间堆满了土块。
一阵猛咳,四哥边挥手驱散土雾边朝土堆后大叫:“师傅!师傅!你没事吧,师傅!”狭窄的坑道里只有嗡嗡的回声。四哥和我疯了似的爬过去手脚并用的刨着土堆。
等到我俩不顾疼痛的手指刨出血时,听得土堆后传来微微的声音:“四儿,六儿,你俩有事不?”
“师傅!是师傅!”四哥大叫道:“师傅!我俩没事,你怎么样?!别着急,我俩这就救你出去!”
“咳,咳……你俩没事就好,四儿,你俩甭费劲了,我估么这土堆得有2,3米厚,你俩也没工具,得挖到啥时候,咳咳……嘿嘿,老子这会没说错吧,棺材就在头顶上,可惜挖的太正,这棺材掉下来正好压我身上了……”
“师傅!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也着急的大叫。
“没事,咳咳,就是暂时动弹不了。你俩别挖了,这顶上土虚,再挖估计还得塌,把你俩也埋了,咱可就真没救了……咳咳,四儿,六儿,听我说……咱爷仨这次来荆州,谁都不知道,都埋在这,那连个收尸的都没,咳……你俩先出去,去钟祥长寿廖湾,找一个叫黄老黑的……我和他有些交情,让他,让他带人来救我……”
“师傅!”我吼道:“让四哥去,我就在这陪你!”
“别墨迹了,等我踹你呢是么……听话,你俩同去,有个照应,我没事,咳咳……”
“走,老六!听师傅的!”四哥忍着泪水,向后爬去。
“师傅!你等我们,你一定坚持住!”我终于恸哭道。
“咳,没事,快去!到了廖湾,找黄老黑,就拿我装烟丝的袋子给他,他就会来救我,去吧!”
“是,师傅!你一定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