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带着尖啸声射入空中,伏兵将起,项宁等待的也正是这一刻。一步跨上了墙头,抬脚便踢翻了一架简易的木梯,长刀带起寒芒,数刀之间已经干脆利落的砍下几颗人头。
随即项宁已经稳稳的站在了垛墙之上,不断有箭雨从他身边飞过或者击打在他的铠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不时有盗匪向这个最为明显的目标杀来,被旁边的士兵和云沧等人挡下,他已经顾不得这些。
视线迅速的搜寻着自己的目标,很快他便找到了自己所要寻找的目标,他知道盗匪乃是一群被沙通天临时纠合起来的乌合之众,沙通天为了进攻的畅顺,一定会将盗匪的首领分散到他们自己的队伍中去指挥进攻,他要寻找的就是这些沙匪的首领。
在瞬间收回了自己的刀,摘下了身后的弓,瞬间弯弓搭箭一气呵成,羽箭射出,那名耳朵上带着耳环,鼻孔上还穿着个大金环正在喝骂着手下的盗匪首领应声落马,顿时引起他身边的亲卫一阵骚乱。项宁并未曾停下,而是立刻将视线转向了第二个目标,于是乎,正在指挥着盗匪向堡墙之上射箭的另一个首领同样殒命。顿时攻城的盗匪队伍因为首领的死士气为之一落。
盗匪的攻势为之一窒,正当项宁以为可以喘口气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在第二波攻城的骑队中数十名骑士拖来了几根用大树削去枝杈而简易制成的撞木。项宁呆了呆,他知道驿站的大门可不是那些坚固的城门,虽然事先经过了加固,但显然经不起几次撞击。若是驿站的大门被攻破,那么楚军虽然精锐,要想面对数千的盗匪也是凶多吉少。
“弩来,给我射。所有弓箭手给我射击拿着撞木的盗匪,不要让盗匪撞击大门。”项宁奔下了垛墙,大喝道。
王校尉在这之前便指挥人手上好了弩矢,此时领着人迅速的上前去架好了弩机的箭矢。楚军出动了名震天下的伏远弩,弩矢巨大的箭头探出了墙头,散发出择人而噬的幽冷寒光,“咔!”的一声轻响,弩箭强劲射出,向正抬着撞木策马奔来的盗匪群中落下。大楚弩箭强劲的穿透力得到了完美的展现,巨大的箭矢连续穿透了数人数马方才止住自己继续飞翔的势头,有的穿透了前面的人之后竟是将人带起,再穿透了后面的人,直到斜斜的插在地上,穿在上面的盗匪尤自未曾未死 ,仍然在挣扎着。
弩箭连续射击了四轮,便停止了,巨大的杀伤力虽然让护送着撞木的盗匪骑队死伤无数,但此次楚军因为只是护送世家子弟,并未曾想到会进行大战,因此所带的箭矢并不多,仅仅几轮便因为箭矢缺乏而不得不停下了收割人命。
楚军的弓箭手拼命的射箭想要阻止护送撞木的盗匪骑队靠近过来,奈何几十人的弓箭手并不能形成密集的箭雨,虽然不时有盗匪坠落下马,但依然不能阻止盗匪的前进。
盗匪们用绳索捆绑着撞木,保持着适合的马速,十数骑分成两列,迅速靠近着驿站的大门,当靠近了大门之时,盗匪竟是在同一时间勒住了战马,战马嘶声之中,撞木在惯性的作用下狠很的撞上了大门,驿站的大门在剧烈的晃动着发出痛苦的嘶鸣。
第一波盗匪在楚军箭雨的打击下死伤惨重,已经无法发起第二次的撞击,沙通天显然早已算准,因此在这个时候盗匪只是拉着撞木迅速的骑马后退,身后第二根撞木在十数名盗匪的控制下再次狠狠的撞上了驿站的大门,项宁知道驿站的大门经不起盗匪的冲撞,迟早会被撞开,因此他果断的决定放弃堡墙。
在号角声中,楚军排成了密集的队形,边战边退的撤下了城墙,项宁在指挥射出弩箭并没有再次停下,而是抽出了佩刀加入了堡墙之下的战斗,而云沧、虞文泰等人也是抽刀加入了越发激烈的战斗之中,出身世家的他们对于战争并不恐惧,克服了最初对于鲜血和杀人本能的反应后,几人很快的适应了他们的角色,与盗匪展开了拼杀。
此时更是与项宁一起战斗在第一线,奋力砍杀着随着楚军的逐渐下墙而逐步冲上堡墙的盗匪。
当项宁砍翻一名盗匪,撤下堡墙之前,最后一眼看了看远处的盗匪本阵,那里依然是一片平静,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按照计划,那支埋伏在月牙湖西安树林中的伏兵应该在盗匪的后阵发起骚扰袭击,与自己前后夹攻,造成盗匪的混乱,与自己一方一起拖住盗匪。然而,此时这支伏兵却依旧未曾出现,并且按照计划发动袭击,到底他们遇到了什么,阻止了计划的实现。
如今,计划不能完全实施,驿站的大门即将被攻破,楚军放弃了城头,准备在堡墙下阻止盗匪,形势对于驿站内的三百楚军来说是异常的不利的。
随着哐当一声,驿站的大门终是被撞开,盗匪的骑队呼喝叫喊着冲入了驿站。在此之前,楚军已是从三面的墙上撤了下来,在驿站东面堡墙之下的空地上排成了圆阵防御,阻挡率先从堡墙上冲下的盗匪。
圆阵的防御是最为强悍的,在大陆最善于进攻的楚军使用起来,依然是犀利无匹,在防御的同时充满了攻击性,圆阵四周盗匪伏尸处处,此时大门被迫,盗匪的骑队肆无忌惮的冲了进来,向楚军发起疯狂的进攻。
呼喝声中,楚军瞬间转换阵型,圆阵变换成了方阵,同时楚军名动天下的陌刀阵出现了。在风云大陆之上,如果说最为恐怖的武器是什么,那么一个便是楚军的弓弩,还有一个便是楚军铁骑和重步兵使用的陌刀。
陌刀如墙,劈砍之下,盗匪连人带马被砍成两截,楚军外有陌刀阵,内以长枪手,最里面则是弓箭手,在盗匪的疯狂冲击下,阵形严整犀利,如同海浪中的巨石,任滔天巨浪,我自巍然不动,更是让盗匪付出极大的代价。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盗匪们也是杀红了眼,发起了一波一波的车轮攻势,楚军虽然依旧能够稳稳维持阵型,进行无与伦比的攻击,然而,项宁却已经发觉,楚军鏖战半夜,体力耗损巨大,尤其是陌刀手。而且伤亡也是越来越大。
“为何伏兵还不出现,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迟早要被沙匪吃掉。”云沧砍翻了一名盗匪,乘着间隙对身边的项宁说到。此时按照计划,无论是月牙山的伏兵还是月牙湖西岸的伏兵都应该已经赶到战场。如今却是一支也不见,显然是出现了不可预知的状况,而这支驿站内的孤军却是危险了。
“不知道,我们只有撑下去,撑到他们来。”身边不停挥舞着陌刀劈砍刺的项宁的语气依然冷静,只是专心的对付着眼前攻上来的盗匪。
时间依然在推移,楚军的脚下已经是一片尸首,而楚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伤亡越来越大,身边不断的有同伴在倒下,楚军的阵形在不断的缩小,此时,连处在内圈的士兵也不得不跨入前线,与盗匪正面相搏。
楚军丢下了一具具尸首,且战且退,已经是退到了月牙湖边,无路可退。眼前是盗匪的人潮,这时候已经完全是背水一战,项宁忽然感到有些悔恨,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这些将士也不会陷入苦战,丢下性命,为何自己不束手待毙,反正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就算再死一次又会如何。
可是,那个人又凭什么要决定他人的生死,难道手握重兵,受到皇帝宠幸就可以肆无忌惮,他的儿子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要杀自己或者说是这个身体的前主人。可是杀人未遂而身死,又怪的了谁,如今却是追杀千里,追到沙漠也要自己的命吗?
项宁忽然又觉得,如果就这样死了,那就太不甘心了,一股不甘和悲怆之气充斥着他的心头。当是时,一手古老而悲烈的歌跃上了他的心头。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