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存希最讨厌的,便是无理取闹。即便是梁硕十二点钟才回来,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梁硕没想到的是,当他蹑手蹑脚经过书房的时候,存希正穿着睡衣坐在电脑前面,书房不亮的落地灯,着实吓了他一跳。
“呃,你……还没睡啊。”
梁硕愣了一下,心跳得很厉害。也不知道是因为存希表现得太安静,还是因为这是做贼心虚的心理作用。
“嗯,还有些工作要做。顺便,和妹妹们聊天。”
存希转头看向靠在门框边上的梁硕,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近在眼前的梁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这股陌生感也是存希一直以来拒绝的。
“今天,你去哪儿了?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你。”
存希并没有提自己打了多少电话给他,又发了多少短信给他。因为她心里很清楚,梁硕如果看到了这些短信和未接来电都不回应她的寻找,她问这些问题也没什么意义。而他如果没看到,现在回来也是情有可原。那么她的问话就更没有意义。
可是大概女人都是这么蠢吧,为了自欺欺人,总是喜欢这么明知故问。
“哦,哦,我在这里有几个初中同学,你也认识的,他们说要带我出去玩玩,那你正好在上班,我就跟他们出去了。希,你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了吧?”
梁硕果然是个聪明人,三言两语就在无形间将罪责推到了存希的身上。只不过这样的小聪明看在存希眼里,却成了一种不齿,更成了一种痛。她咬了咬牙,放在腿上的手已凝成了拳。
“……我晚上八点就从实验室回来了,本来以为你在家,就往家里打电话,后来,又往你的手机上打了电话,之后又发了短信,你都没回音。我想,大概是关机了吧,或者没电了,或者,是丢家里忘记拿了?”
不过存希的隐忍并不代表她会忍气吞声,既然梁硕有事情要瞒着她,而她又不想在自己完全没有任何证据只有猜测的情况下发难,她便只好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比如,她自己先说出一切可以成为男人借口的借口。
梁硕被存希的这几个排比句弄得哑口无言又有些恼羞成怒,这样的恼怒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却表现在了他的动作上——本来倚靠在门框上的他,突然站直了身体,走进了书房。
“啊,是放在家里,忘拿了。希,今天来给你打扫卫生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个,觉得应该对你很重要,就收起来了。”
梁硕从裤兜里拿出来那张揉得有些发皱的收据条,就好像捉到了存希的把柄一样放在了她的面前。存希没有说话,在看到那张收据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镇静让梁硕觉得愤恨又碍眼。好像现在在这段感情里头,对不起对方的并不是他梁硕,而是吴存希一样。
“……之前我需要钱,就把我妈妈留给我的项链给典当了。”
存希面无表情地把纸条拿过来,整平以后放进了记事本里。
“怎么?你以为是别人送给我的?我又拿去换钱了?”
存希说到这里,嘴边忽然噙着一股笑。那是她对梁硕的想法的蔑视,更是对他鼓作诱饵,将罪过推脱到自己身上的失望。梁硕自然是读懂了这种冷笑的意义,羞愧与内疚的心情烧得他痛苦难当,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或许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这样的痛苦在瞬间竟然就化作了愤怒。
“那你为什么拿去典当呢?是为了谁?尼克怀特?”
存希沉默不答,因为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果硬要说她做错了什么,大概就是不该用自己的年少轻狂来做忤逆家长的赌注吧。尼克怀特早就已经成了梁硕心中的一颗刺,一直以来存希就没有成功将之拔除过,事到如今,存希已经对此更不抱希望了。
“你搬家也是为了他吧?嗯?”
再度的沉默,是存希理智的退让。她不想为了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吵架,自然就不会接受梁硕的挑衅。可是存希这种模样却让梁硕更是自惭形秽,他愤恨地一拳砸向了门框。肉体撞上硬物,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声。这样的声音让准备回到卧室里的存希不得不回头看了他一眼。
还在闪烁的电脑屏幕混浊不清地将梁硕的侧脸照射在存希的眼前,那个时候存希禁不住在想,其实他也是在痛苦的吧。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她的沉默会将他伤得这么重呢?
“……你在家里睡吧。我在实验室还有项目没有完成,等会收拾一下就过去了。”
这是存希进房间收拾妥当之后出门前对梁硕说得最后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