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琰刚要开口问,却不想已经轮到了自己。候在门前的宫婢向她伸出手,等着她拿出请帖。白琰从宽大的袖袍中翻出请帖,打开交给宫婢,却在打开的那一瞬间,愣住了。
请帖上本来苍劲有力的字迹被泪水模糊,早已看不清原来的字样。白琰拿请帖的手颤了颤,她不知道师兄收到请帖后是什么感觉,一定……很苦吧。
候着的宫婢有些不耐烦了。暗想她家主子请的人都是举国上下一说出名字都要膜拜膜拜的名人名士,怎么今儿……来了这么个丫头。穿得虽是喜庆,却是布衣,身上也没什么华丽的首饰,现在又磨磨蹭蹭地不拿出请帖……想着,她伸手就要去抢,却被一只手挡住了。
白琰和宫婢同时抬头,看见垣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家主子……就是这样教你的?”垣清冷冷地看着宫婢。
那宫婢估计是感觉到了垣清身上不凡的气息,有些愣,急忙恭敬道:“奴婢有眼无珠,不知大人是……”
垣清没说话,从袖袍中取出一样物事,递到宫婢面前。
宫婢立刻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
白琰转头一看,不禁也呆住了。
是一块木牌。
是一块用黑墨写了字的木牌。
白琰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串木牌。我,我没有看错!垣清他就是王族人!那几日,不过是他把木牌收起来了!她想凑上前看看木牌上写了什么,垣清却已把木牌收了起来。
宫婢不敢怠慢,恭敬地唤了一声“大人请。”便低着头立刻迎着垣清和白琰进去了。
“大人,前面就是宴会之地,您……可以自己过去了。”说完,宫婢朝垣清福了一福,快步离开了,脸上还带着惊愕和不可置信的神色。
白琰望向垣清,却发现他正看着别处。她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名身穿大红色衣袍的男子正缓步朝这边走来。
是连秦。
那个要和师姐成亲的皇子。
白琰曾在潇雨山上见过几次,几年不见,连秦气色红润,愈发俊秀了。白琰转头再望望垣清,心想,果然一个暖一个冷。
连秦在垣清面前站定,微微一笑,那笑却并未到达眼底:
“玄帝,别来无恙啊。”
玄帝?白琰一愣。
“多谢。”垣清淡淡道。
连秦看到了白琰,有些讶异。当年在潇雨山上那个小女孩,如今可是越发的清秀脱俗了。随即冲她微笑道:“来找你师姐么?她在那里面。”说着,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座宫殿。
白琰低声道了谢,又看了垣清一眼,小跑着离开了。
“玄帝此行,倒还真让本王讶异了。”看着白琰离开后,连秦继续不动声色道,“虽写了请帖,却从未指望过清水国人会来参加本王的婚宴,玄帝……可是为了什么事而来?”
垣清淡淡一笑,“说笑了。本殿下此次来,不过是陪一个朋友罢了。”
由于婚宴举办得很盛大,宫女太监们都去布置会场了,宫殿中空无一人。白琰很顺利的进到了连秦方才说的宫殿。没有人阻拦。
白琰轻轻推开一扇门,胭脂香粉的味道立刻扑面而来。一名红衣女子坐在铜镜前。听到了声响,转过头,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白琰有些呆愣。面前的女子容色倾城,似乎比几年前离开潇雨山时,更加,更加绝色了,倒不像是她尊敬的执着师姐——为了连秦,在潇雨山上整整等了七年。
“师姐……”
“阿琰,你可还好?”灵清轻轻握住白琰的手。
白琰点点头,神情认真得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师姐……你身上的毒……”
灵清微微一笑,“连秦都帮我化去了。”顿了顿,见白琰一脸疑惑,补充道,“用他的心脉血。”
白琰讶异,在潇雨山上这么久,师父还从未帮她化去过毒,那个皇子……就这么轻易化去了?
“这么说,”白琰抓紧灵清的袖袍,“你可以和他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灵清脸上忽然泛起一抹红晕,凑到白琰耳畔,轻声道:“其实,其实……我已经怀上了。”
白琰睁大眼睛,还没出声,就被灵清捂住嘴。
“不要告诉连秦,”她小声道,“他还不知道。”
白琰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师姐……你这么幸福,你可知师兄他……他心里有多苦么?
“阿琰,怎么了?”灵清抬起白琰的下巴,发现她眼眶有点红。“对了!”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师父呢?相里渊呢?他们怎么没来?”说着,又自顾自地笑了,“是了,我怎么望了,师父他素来不爱参加这些宴会,自然是不会来的。可相里渊呢?他最喜欢蹭吃蹭喝的了,我还特地为他选了好几坛好酒呢!相里渊呢?”
白琰垂下眼眸,喃喃道:“没了……都没了……”
灵清一愣,“你说什么?”
有冰凉的液体落在地上,白琰轻声道:“师姐,师兄、师父,都……被杀了。”
殿中死一般寂静。
“阿琰……你……你在说什么……”灵清颤抖道。
站在宫外的连秦看到方才进去的白琰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暗感疑惑。推门走进殿中,看到灵清正发愣地站在原地,微微皱眉。
“你师妹……刚才说了什么?”
灵清低下头,“师父和相里渊,被杀了。”顿了顿,又抬头补充道,“可能是你说的那些人。他们开始行动了。”
连秦沉默一阵,“那你要不要……”
灵清微微一笑,勾住连秦的脖子,柔声道:“今日我们大婚,管这些干什么。这些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连秦低低地应了一声,望着灵清一身红衣的倾城绝色,低头吻了下去……
白琰在玺园宫里闲逛。四处都是欢庆的丝竹之声,四处都是欢声笑语,她忽然孤寂得很。不知不觉,就逛到了宝洺湖。
宝洺湖景色虽美,却比不上方才在外城的兰湖。
白琰站在桥上,俯身望着湖水。忽然瞥见一只又肥又大的鲤鱼摇着尾巴,慢悠悠地游了过来。
好大一只鱼。白琰很好奇,双手紧攥着木栏杆,探出半个身子,想看看大鲤鱼要去哪里。鲤鱼游到桥底下,白琰看不见了。她又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却忽然感觉失去重心一般整个人歪向一边。
白琰蓦然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又被拉了上来。
“你干什么?师兄死了就要跳湖么?”
白琰靠着木栏杆站稳,微有些喘息,瞪着垣清,“你,你吓死我了!”
“你才吓死我了。”垣清面无表情道。
白琰傻了傻,忽然严肃道:“喂,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垣清一愣,“故意什么?”
“故意占我便宜。”白琰一本正经道。
谁知,垣清竟然笑了,“要占你便宜……当然是故意。难道还有不是故意的占便宜么?”
“……”
垣清转身往回走,白琰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抓住他的袖子道:“你……是谁?”
“我是谁?”垣清莫名地望着白琰,觉得她今日准是撞了邪。
“你不是只是垣清吧!”白琰急急地道,“我听到他们叫你‘玄帝’。你是王族的,对吗?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贵公子,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垣清沉默半晌,开口道:“我并不想你知道这些,你可以……继续当我只是垣清。”
“不行!”白琰打断道,“如果你还当我是个朋友,就告诉我,不要欺瞒我!”
垣清低下头,望着白琰,她的一张小脸上满是坚定的神情。风轻轻拂过树梢,伴着垣清的话留在半空中。
“清水国三皇子,垣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