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琰急匆匆地赶回药铺,准备跟师兄说一声就上山去。
平常,相里覃是从来不会召哪个学生上山去的,就连白琰出山的这几年,都是相里渊强拉着她偶尔回去看看师父。那这次……师父让她回去……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白琰心一紧,没敢多想。
药铺里空空如也,只有那张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
白琰看了看,悬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是师兄给她留的,师兄说他要回山上一趟,师父有事找他。
等等。白琰忽然感到一阵奇怪,怎么……师父又找师兄又找我?那我……到底还用不用上去?犹豫一阵,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夜色下的潇雨山似乎比平日里更黑,给幽暗。四处没有一点声响,只有晚风吹拂过树梢发出的“沙沙”的声响。
白琰一路摸黑上山。从小在山上长大,潇雨山的每一寸土地,对于她来说,都已是了如指掌。
山顶上,崖边那棵巨大的罗果树还在那儿,而且比一年前更加粗壮了。显然师父照顾得不错。白琰松了一口气,再转头看时,不禁愣住了。
那个熟悉的地方,小木屋还在那儿,只是不知为何,屋中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火。
白琰甚是疑惑,按照平日里师父的习惯……现在还早得很,应该还没睡下啊……怎么……再一想,觉得越发不可思议,明明师兄也上山来了,师父更不可能这么晚睡。想着,她朝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白琰轻轻地走了进去。
木屋中果然如想象中的一般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且鸦雀无声。白琰只能听到自己怦怦直跳的心,甚至,连师父熟睡的呼吸声也听不到。
“师父?”白琰轻轻唤了一声。
没人应答。
“师兄?你在吗?”白琰又唤了一声。
依旧是没人应答。
白琰紧张地四处张望,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她刚要往前走,忽然脚边踢到一个什么东西,软软的,白琰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什么?
她慌慌忙忙地点燃了烛火,在昏暗的烛光的照耀下,白琰惊恐地捂住了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地上,躺着一个人,那身玄色长袍,曾经是那样熟悉,现在却是那样刺眼。
“师,师兄?”白琰走进一步,颤声叫道。
地上的人如同死了一般,毫无动静。
“师兄!”白琰丢下烛火,吃力地将他翻过来。相里渊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缕淡淡的黑血。
白琰慌忙去探他鼻息,幸好,还有一丝极微弱的气息。
“师兄!师兄!”白琰用力摇晃着相里渊,声音不住地颤抖,“师兄!师兄你快醒醒!到底……到底怎么了……”
相里渊没有醒过来。白琰浑身猛地一震,不、不可能……她摇晃着相里渊的身体,一遍遍的呼唤着,可相里渊依旧没有睁开眼。
白琰咬着牙,用力要将相里渊拖到床上去,可没走几步,就跌倒了。相里渊的身体异常沉重。
泪水不由自主地往下掉,白琰胡乱地抹了抹眼睛,不,不能哭,不能哭……师兄还活着……师兄他没事……没事……忽然,她感觉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触到了她的眼睛。
“哭什么……傻丫头……?我还没死呢……”
相里渊竟缓缓睁开了眼,声音微弱地道。
“师兄!”
白琰慌忙起身要为相里渊找药,手却被拉住了。
“阿琰……没……没用的……这是剧毒……他们……他们要杀人灭口……”
白琰呆住了,“杀,杀什么人……灭什么口……?”
相里渊摇摇头,用尽全身力气抓住白琰的手腕,喘息道:“我爹……我爹……已经没了……阿琰……你听我说……快听我说……”
白琰慌忙俯下身,相里渊拉了拉她的衣襟,嘴唇紧贴住她的耳畔。
“离开这儿……不要再回来……从你进宗门的那一天……我就知道……知道会有这一天……阿琰……阿琰你不要愧疚……你只需记住……离开潇雨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想那么多……”
白琰满心焦急,完全听不懂相里渊在说什么,却又无法插话。
“那个……今天上午……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相里渊的声音弱如蚊音,几乎听不见了。
“他?”白琰一愣,不明白师兄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他,他叫垣清,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贵公……”
“好……”相里渊加大了手力,“太好了……阿琰……你听着……那个人……会帮到你的……把……把你身上的那块玉佩交给他……还有……还有桌上那封信……是我爹写的……千万……务必要交给他……听到没有……”
白琰用力点点头,紧紧地握住相里渊的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冰冷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他的手背上,她自己却全然不觉。
师兄……师兄你不要……
“马上……离开这里……阿琰……”相里渊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们……还会回来的……快走……”
“不!我不走!”白琰颤抖着把头埋进相里渊的肩窝里,抽噎着,“我不走!这是我的家,我死也不会走的!”
相里渊,忽然笑了,笑得很轻,很轻。他艰难地从袖袍中拿出一张红色信笺,脸上挂着微弱的笑容:
“别傻了……阿琰……拿着这个……去……去祝贺你师姐……这是她……她给我的新婚请帖……告诉她……我……真的很遗憾……不能看到她和她爱的人在一起……真的……”
“师兄你别再说了!”白琰几乎哭喊出来,“你为什么还想着师姐!师姐她根本不爱你!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师兄你活该!你为什么……为什么……”
相里渊笑着,好像……很幸福。
“告诉那个皇子,若他敢对灵清一点不好,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相里渊的手,没有了温度,慢慢地,慢慢地,垂了下去,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那笑容,是白琰从未见过的微笑。多少年了,师兄,好像都没有再笑过了。
师兄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灵清,还是师姐。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连师父……师兄都……若是我今天……今天能早一点到……师父、师兄或许就不会……
白琰呆坐在原地,周围的景象都开始模糊。没了,什么都没了。这个世上,唯一会对我好的人,没了。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突然到甚至连一点儿思考的余地都没有给她。就仿佛一眨眼,她所拥有的一切,就都没了。
……不!我得赶快离开这里!白琰拿起桌上的信,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木屋。
屋外,月色更加幽静,虫鸣响彻山谷。
白琰一路跑着,只觉得脚下阵阵生疼,脸上也是,刺痛刺痛的。树林是那样幽黑,月亮也躲到了云层之后,天上的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白琰一刻不停地跑着,总感觉,自己似乎迷路了。
忽然,身后的树丛中一个黑影闪了出来。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