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黑衣刺客剑一出鞘,李克就感觉自己周身都被他们的剑路罩定了,说不出的难受,好像自己是被顽童用放大镜聚光灼烧的蚂蚁,除了死就不存在另一种选择,难道真的存在剑气这种东西?
正后悔昨天没多吃点好的,天上像轻轻打了个闪电,一道亮光从天而降直奔老太监姬无命的后心。两名黑衣人动作似导演过一般,同时回剑磕飞这个不明飞行物,嘡的一声,原来是把锃亮的银色长剑。
我嘞个去,我说我可能穿越到神话故事里来了呢,飞剑伤人!
场面一滞,刚才姜姓剑客已经从树冠上跃下——一身青衣干净得好像新洗,竟是一路从树上飞过来的。轻功,绝B是轻功!这一幕整个颠覆了李克的武侠观,什么侦察兵比赛,什么爱尔纳突击都弱爆了!
长剑犹插在远处地上颤动,姜剑士负手而立,手中无剑却处处是剑,整个气场为五,此人独得其三!两个黑衣刺客持剑做势,摒息凝神,老阉人姬无命仍背向李克,丝毫也不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玄妙啊,玄妙,李克终于回味过来,刚才自己是九死一生。
“谢谢朋友救命之恩!”
“不敢!乞将军宝剑一用。”
你看看,这就是高手风范,这个时候如果颠颠小跑过去捡剑回来,那形象就完蛋啦!
“姜代盐,我就知道你靠得住,回头去邯郸我给你媳妇带好东西!”
姜剑士手持永霸剑,微笑道 :“小柔姑娘,能得您一句谬赞,内子也跟着脸上增光。”
合着你们都是熟人那!
“小心……”这俩字说完李克就后悔了,你看这姓姜的需要小心吗,跟逛菜市场一样悠闲,小柔居然从袖子里掏来掏去——掏出一把瓜子来嗑,你这是看武打片来了!
对方此时已动,一人占住了东偏南方向,明显是想利用太阳初升,以光线压制敌方,另一人抢占西北,除了考虑与己方配合,还能暗合风向,以气流扰乱对手判断!连李克这样一个拿宝剑当擀面杖的人都看出来这两个黑衣人动作之协调,走位之科学,实是难得的剑手。这就好比wow竞技场里2V1,这个姓姜的这回可悬了,李克不禁怀念起狂玩网游的高中年代。
姜代盐手持永霸剑,整个人与早上初遇时气息完全不同,他使用那把狭长的钢剑时,即使剑还在鞘内,也能感觉到他锋利无匹的凛冽意味,而现在,古拙沉重的永霸似乎与他血脉相通,一股威压四方的气势笼罩下来,暗中消解着两名对手的位置优势。
太阳在升起,光线的角度一分一分变高,此消彼长之下,姬无命一动不动,仍然保持那个木雕般背向李克的姿势,阴恻恻地冷喝一声:“还不动手!”。
声音未落,站在阳位的黑衣人青影一闪直扑姜代盐,而西北方阴位的刺客瞬间从原位消失,一息之内青锋已无声地刺向李克面门!
李克一瞬间醒悟过来,人家的目标始终是自己,这根本不是比武,这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谋杀——谋而后杀!
奇就奇在两名刺客没有任何交流预谋,莫非他们靠心电感应?这不科学!
瞬息间!
等李克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偷袭自己的刺客一柄钢剑已经被永霸生生砸折,断剑插进刺客手臂,此人竟然因此立毙;袭击姜代盐的刺客握剑的右手齐腕而断,断手还在地上抽搐。
姜代盐用永霸剑尖挑下断手刺客的面罩,说:“夫剑,天刑也,正大光明,止戈为武!燕北双雄竟以毒剑杀人,沦为刺客,真真糟蹋了尊师的清誉。今日留你一条命,再也莫做有违剑道的事!”
“精彩!”小柔巴掌都拍红了。
“谢上将军赐剑。”
李克握住姜代盐的手,却不接剑:“大侠,此剑就送给你,留个纪念!”反正我拿着也跟烧火棍差不多,李克想,不如顺水人情一做,刚才说什么正事办完还要找我比武的话头你也就不好意思再提啦!
姜代盐平静地说:“大侠二字实不敢当。此剑几灭吾国,代盐不敢领受!”
得,人家不领情……看来研制AK47的计划要提前呀要提前,这货武力值真是爆表啊,我只有用领先两千年的科技来碾压他。
“呵——呵,呵——呵。”李克把呵呵能代表的其它意思在心里表达了两遍,接过永霸剑,往肩上一担,迈步就朝姬无命走过来。你娘了个腿儿的,姬无命是吧,我现在就让你无命!
“不可!”姜代盐闪身挡在李克身前,李克只觉得他身体一抖,就软软地垮在面前。
这位武力值刚爆完表的姜大剑豪,就这么被秒了?!
我嘞个去,这忒不科学了!
“姜代盐!”小柔奔上来,抚他胸口,摸他鼻息,扭头对李克喊:“都是你害的!”
我做什么了吗?做什么了吗?什么了吗?么了吗?了吗?吗……
“还有救!”小柔眼里含泪,狠狠看向老阉人姬无命。
“小柔姑娘,你们贵人最好不要参与我们下等人的纷争,这样才能长居久视呀。”
姬无命似乎真的刚从一个无生命的东西刚刚转化过来,两个手下的遭遇,竟然丝毫没能打动他的信心,刚才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上将军,老奴恳请您自裁,也算成全我们多年的交谊,您上路之后,你这位朋友老奴马上施救——若是拖得久了,恐怕司命仙人就要带他走了。”
你看我干吗?你啥意思?小柔!你希望我听他的话?
要是说李克粗线条的神经会受啥刺激,这次的情况就是了,可想来想去也没有解决办法,手里的永霸越发沉重。
姬无命忽然抬头,大路上奔来一骑,白衣白马,他的身后传来隆隆雷声,为首之人双腿发力,噌地立于马背之上,连声大喝姬无命的名字,临近时直接跳下马背,一匹雪白长鬃的骏马前冲百步才缓下脚步。来人身穿赵军制式骑装,经过赵武灵王改良的上袭下裤结构,头戴金丝编就的惠文冠,腰佩辘轳宝剑,不是赵无疾又能是谁?
“安平君世子一向可好,老奴见礼了。”
“姬无命!你不在燕乌集阙养老,来此何干?!”
“特来寻乐毅上将军索要一件事物。”
“何物?”
“他的项上首级。”
赵无疾一身尘土,把个粉琢也似的佳公子染得狼狈不堪。
“姬无命,你的手段都耍到四方馆头上了,我且问你,我的传书校卫可是你害的?”
老宦官沉吟一会,嘿嘿冷笑:“老了,老了,行事不慎那。看来老奴的药力下的重了些。”
赵无疾从箭袖里掏出一小卷白绢,在姬无病面前一抖:“家严与我之间所有密信都已不在用着种尺寸的密文绢帛,此书传至我手,你的奸谋立刻败露!”说着把它往地上一丢,白绢就滚呀滚随风走了。
赵无疾身后上百名头插双鹖毛的白衣轻装亲卫冲上来一齐勒马,尘土飞扬,马蹄乱踩,现场僵持的气氛立即打破。
“世子,如我执意如此,是不是就回不了大燕国了?”
“你听我相劝,不要在我赵国地界生事,乐将军既然来到赵地,就是我家大王的客人,你们燕乌集阙虽与四方馆有默契在先,也轮不到你们来此杀人,更不要说还假冒四方馆密信,残害赵国军士!”
“还有你这老东西必是买通了李兑那条老狗,偷走了我四方馆密藏!我问你,你花了多少钱,让李老狗替你做贼!”
姬无命抬头傲然答道:“白壁千双!”
“李兑这老狗如此便宜!”
“只是你刚丢掉的这一块丝帛!”
“……”
姬无命摇摇头。
“世子如此执拗,不许老奴行事,老奴就是回到大燕,也没脸面再见大王了!”姬无命话音落地,随手一挥。一波羽箭就覆盖了赵无疾的亲卫军。
树林中同时冲出数十黑衣人,持剑冲进赵国卫士被打乱的队形,见人就砍!
赵无疾的卫士也都是百战老兵,羽箭飞行的破空之声一响起,他们的护身小盾已经挎在前臂上。但是马匹受伤,惊逃溃乱,卫士们只得下马徒步与冲上来搏命的燕国刺客团短兵相接。
骑兵步战本来就不占优势,但赵军强悍,护主心切,所以即便来不及结阵也与黑衣人战在一处。两边都采取以命搏命的打法,空间狭窄,无法展开缠斗,片刻间战场上就没有几个还能站起来的活人了。净是一黑一白两名战士相互将兵刃捅进对方胸膛,相互推依着倒地长眠!
战场上已然血流满地尸叠成堆,几步开外的赵无疾和姬无命居然都毫发我损,真是泾渭分明。
低等人拿命去拼,未尝能搏得上一句赞许!
赵军人数占优,有小盾护体,是以略占上风,最后还残存的赵国卫士,拖着伤残的肢体在死人堆里补剑,杀死所有还有口气喘的敌人,刚举起剑,又倏地倒下,浑身抽搐。
这种怪异的死法,让赵无疾大惊失色,心头剧震!
“赵国轻骑,恁地能战!”姬无命感叹,他又何尝不是别人的马前小卒!
“世子,乐毅可是你赵国的将军?”
“不是……”
“那既然他是我大燕的将军,自然要受我大燕的节制,您说是吧?”姬无命深色忽然一转,语气里陡然增加了威胁的成分,气势如同无声的闷雷,无形的钢刀。
“世子,您和小柔姑娘都是贵人,就莫再趟这滩浑水啦。”
说罢,姬无命就缓缓向李克走去。老宦官不卑不亢地站在已经呆住的李克面前,挺直弓着的脊背,与李克四目相对!
李克手中有剑,心中却无剑,因为瞬间的死亡随时会袭来!
小柔从姜剑客身边站起来,愤怒地走上前去,却叫赵无疾死死拉住:“小柔,咱们管不了!”
小柔直哭出声来,跟赵无疾说:“叔叔!快快救他!”
赵无疾僵立的身体被小柔扯得来回晃动,却默然不语,良久,赵无疾低声吐出四个字:
“梦入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