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将军府,雷仁便悠然醒转,让一直心怀侥幸的红脸儿暗骂倒霉。不过等到费混问雷仁怎么受伤的时候,雷仁却并未提起在城门被打之事,只说不小心滚落山坡,摔伤的。
红脸儿一直旁边听着,不禁惊疑不定,探寻的望向雷仁,正迎上他肿胀的眼缝中那狠辣的目光,心里一突,恍然间明白过来:你这是不愿意假手将军报仇啊,好小子,有种!走着瞧,咱们看谁收拾的过谁。操他娘的,不就一个野种么,老子还怕你不成?
雷仁也在暗暗发狠,扫红脸儿的一眼,收回视线,略显稚嫩的声音冲费混说道:“将军大人,无辜村民惨遭杀戮,贼人胆大妄为,根本就不将褒国放在眼中,如此奇耻大辱,若不用血偿还,势必不能服众,还望将军早日查明真相,为枉死村民报仇雪恨。”内容却显得老气横秋。
“夫人下落不明,村民惨死,二公子放心,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不过,”费混话锋一转:“现在还不行,君侯谏言天子获罪,已经被关入了大牢,天子出下三道难题,声言解开便放君侯性命,如若不然,定斩不饶。我这正要赶赴都城,实在是腾不出手来……你不是说为首之人蒙面嘛,还是修行之人,短时间怕也难出结果,还是先救君侯才是重中之重,等到救出君侯,君侯必也不能咽下这口气,到时举全国之力,还怕查不出凶手是谁么?”
“那我母亲怎么办?”雷仁很不满意费混的态度,“她一个女人家,落在那帮贼人手里,时间久了,万一出些什么岔子,怕是你也无法推脱责任吧?”
费混诧异的望了雷仁一眼,问道:“依着二公子,又当如何?夫人虽然尊贵,莫非比君侯的性命还要重要?”
“夫人的性命自然不重要,夫人的名节你也不顾么?”
话音一落,费混顿时色变。他太了解褒响对陈氏的感情了,陈氏貌美,又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当初若非生下了雷仁这么个孩子,惹得褒响大怒,根本就不可能被流放到此处。而即使如此,每次褒响见他,还要打问陈氏的消息,同时,正室夫人的位置一直空缺至今,可见心中感情并未随着时间流失。
陈氏美貌依旧,真如雷仁所说,落在那帮藏头藏尾的贼人手里,果然是个棘手的问题,即使现在马上寻找,怕是也名节不保了。可是费混还不敢直说,只好再次问道:“二公子聪明,可有良方教我?”
这个问题雷仁早有考虑,闻言说道:“靠山屯没钱没粮,贼人怕就是冲着我母亲来的,或者为色,或者为财。求财倒是好说,无非是以我母亲相要挟,势必不敢加害于她。怕只怕那些人只为求色,那样的话……”说到这儿他神色变的黯然,接着一抬眉头,“所以,当务之急,必须尽快派人前去查探,早一日找到我母亲的下落,早一步让她脱离苦海。将来即使出现最糟糕的情况,将军这边也好向我父亲交待。不然的话,就算救出了父亲,你以为他会原谅你?”
“二公子说的在理,”雷仁的话说的有理有节,不像是从一个十岁的孩子口里能够说出,倒是让费混收起了轻视之心,再次打量雷仁一番,发现几年不见,雷仁已经长高了不少,现在虽然鼻青脸肿,昂着脑袋挺立在那儿,居然有种上位者才有的威严,暗自惊异的同时,冒出了一个念头,不及细想,点头继续说道:
“我这就派人去靠山屯查探线索,尽最大的能力寻找夫人的下落。”说着一顿,“当然,君侯那边也很危险,所以……”
“天子到底出了什么难题,莫非就没有人能够解的开么?”雷仁打断费混的话问道,接着又道:“母亲的下落不能不找,父亲有难,我这做儿子的,也当得出一份力才对。”
“曹深大人你听说过吧?他是咱们褒国最聪明的人,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他都解不开的问题,别人自然更加没有办法了。”费混摩挲着满脸的络腮胡子,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此次我回都城,就是要跟你大哥商量一下,回师门广邀师兄弟们,一起去宗周劫天牢,反正天子无道,听信谗言,大不了反了就是!”
如今的天子正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周幽王,乃是西周的末代天子,对于他的名头,雷仁还是听说过的,自然也知道他烽火戏诸侯,为博褒姒一笑,最终葬送了江山的故事。不过现在他还刚刚做天子没几年,也没听说过那个绝色佳人褒姒的名头,短时间内,怕是还不会灭亡吧?
“天子确实无道,不过宣王刚刚驾崩没几年,余威尚在,忠于宗周王室的诸侯不在少数,现在就反,恐怕时机未到,别到时候救不出我父亲,连国家也给葬送了。”说到这里,雷仁停顿一下,转言道:“所以,能不造反,还是不造反的好。将军说说那几道难题,兴许我能解开也不一定呢!”
“你能解开?你要能解开王八都能上树!”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子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雷仁就知道是费雷来了,这小子正在变声期,声音十分有辨析力,公鸭子似的,活像后世影视剧里的太监。
“住口,怎么跟二公子说话的?”费混怒喝一声,狠狠瞪了费雷一眼。平日里他是不会如此的,不过这次见雷仁,存了别的念头,有意卖好,只能委屈自己的儿子了。
“父亲——”费雷一怔,不解的叫了一声,正迎来费雷满是怒火的眼神,不甘心的瞪了雷仁一眼,不再多话,转而冲姒娘说道:“听下人们说从靠山屯来了个小美女,猜着就是你……几日没见,妹妹越发好看了……”
“费少爷,陈夫人生死未卜,君侯大人深陷牢笼,现在说这些,不太好吧?”费雷长的浓眉大眼,身高体硕,一身皮甲套在身上,显得英姿勃发。姒娘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的打断他,不待他反应,便对费混说道:
“将军大人还是赶紧说说那几道难题吧,二公子聪明,村里的先生常夸,兴许真能解出来也说不定!”
“好吧,”不到万不得已,费混也不想跟天子翻脸,点了点头,又瞪了作势欲说的费雷一眼,见他闭口,这才说道:“第一个难题,南方诸侯进献天子一头巨象,天子希望能够称出这头巨象具体的重量。第二,天子用黄金新铸了一顶王冠,却总是担心铸造师掺杂其它的金属欺骗他,又不希望破坏王冠,希望有人帮他解开这个疑虑。至于第三嘛……”
费混瞥了眼貌若天仙的姒娘一眼,继续说道:“天子继位时日尚短,后宫空虚,欲求一绝色美女……这个问题倒也简单,我褒国虽然不大,却也不缺美女,别说一个,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就是前边两个,实在是太难……”
“怎么样,就这两个问题,二公子能解决么?”费雷到底还是忍不住,轻蔑的望着雷仁问道,接着眼珠一转,继续说道:“要不咱俩打个赌吧,你若能解开这两道难题,我就奉你为主,日后就算是大公子继承了君侯大位,我也只做你的奴仆。若是解不开嘛……”
“解不开又如何?”听过“曹冲称象”以及“阿基米德与王冠”故事的雷仁此刻望着费雷,便像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解不开嘛,我自然不敢让你做我的奴仆,只要当着我的面,不再以‘二公子’的身份自居便成!”费雷说到这里一顿,迈步上前,凑到雷仁的耳边轻声说道:“同时,以后再见面,只要没有外人,你得跪下叫我一声‘爷爷’!”
以前每一次两人打架时费雷都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而雷仁即使挨揍,也绝不冲他下跪叫爷爷的行为一直让他耿耿于怀,每每都在心中怨恨:一个身份不明的野种,有什么好骄傲的?这一回,他要彻底的将雷仁的骄傲踩到脚底下捻的粉碎:“怎么样,敢不敢赌?”
“赌便赌,有何不敢?”雷仁傲然一笑,鼻青脸肿的,显得有些滑稽。不过他自己并未察觉,眯缝着眼牢牢盯着费雷,一字一顿说道:“就怕你输了不认账!”
费雷大怒,一拍胸脯说道:“鸿蒙老祖,三清祖师在上,我费雷若是输了不认,让我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都是修行人,这可是极重的誓言了。费混默默旁观,却不阻止费雷,眼睛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我也发誓,输了不认账,天打雷轰!”雷仁一笑,伸出手来与费雷击掌,啪的一声脆响,心里已是乐开了花。
“将军大人,现在就派人去靠山屯吧,前两个问题包在我身上了,准保能让天子满意。”
“到底怎么个解法,二公子倒是说说啊,就这么一说,我这心里没底啊!”费混问道。
雷仁一笑:“天机不可泄露!”接着又问,“要去宗周当着天子的面解题么?”
费混说道:“那倒不用,天子派了使臣在都城,只要能让他满意便可……既然二公子不想说,我也不勉强,这样吧,你们又惊又吓的,还跑了这么远的路,想必早就累了,吃点东西,尽早下去歇息。我亲自去一趟靠山屯,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明日一早,我就带你去都城!”
“也好!”雷仁点头。费混吩咐费雷:“你去带他俩下去,让人准备好客房,不可慢待。”
费雷点头,领着雷仁跟姒娘出了门,红脸儿的一见,连忙告退,匆匆追了上去——费雷是他的靠山,城门口发生的事情,还该让费雷知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