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度被雷仁打了两巴掌,向褒响告状的时候,雷仁跟田娟儿已经回到了司寇府。将拜师的事情跟紫烟和若娘简单交代了一下,田娟儿便去寻姜缪。面对紫烟和若娘的提问,雷仁有些心不在焉,尚在琢磨虢度去天牢的目的。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想先听哪个?”紫烟突然问道。
雷仁随口回答:“随便,估计你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事儿来!”
“呸,你就这么看我啊,不说了,姑奶奶还不说了呢?”紫烟耍起了小性子,背过身不去理会雷仁。
“若娘,什么消息啊,你知道么?”满打满算就离开了不到一个时辰,真有事儿,若娘不可能不知道。
“雷大哥,听那个姜大人说,你父亲要被天子放出来了……”若娘说道,话到一半就被紫烟扯了一把:“问你你就说,你就这么听他的话啊?”说着眼睛骨碌转了两下,嘴角浮上一缕坏笑,说道:“算了,反正我不说若娘也会告诉你,实话跟你说吧,褒响确实要被放出来了,代价就是那个叫做姒娘的女孩儿!”
“什么?”雷仁本来坐在姜缪书房外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闻言噌的站了起来:“你是说姒娘来了宗周?”
紫烟尚未回答,便听姜缪的声音传了过来:“公子也认识那个姒娘么?”随着声音,姜缪跟田娟儿从书房走了出来,走到近前,面上露出回味的表情,颇为遗憾的说道:“那姑娘长的实在是漂亮的很,王上一见大喜,赐名褒姒,封其为妃,我出宫时尚不知道,直到你们走了不久,底下人来报,说王上已经派虢度去放褒响……早知道就不须天牢跑一趟了,那地方阴森森的,再把仙子吓着了,可就是本官的罪过了!”
“褒姒……她果然就是褒姒……”雷仁喃喃自语,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褒姒怎么了?”紫烟奇怪的问道。
若娘也道:“雷大哥,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呢?”
“没什么!”雷仁摇了摇脑袋,强自镇定下来,只是无论如何努力,总觉得心里被抽空了一般,空落落的,没个着落。
田娟儿眉头微蹙,跟蒋缪告辞,出了司寇府,掏出一大把彩贝给紫烟:“这些钱拿着,你俩去街上转转,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紫烟跟若娘知趣,接了彩贝,快步向前行去,走出不远,若娘回头望了一眼,小脸儿上写满了担忧,却被紫烟扯了一把,这才依依不舍的向前。
“你父亲出狱,怎么看你好像不太开心呢?和那个姒娘有关么?”默默的走了一段距离,田娟儿悠然问道。
雷仁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迟疑了片刻,颓然叹了口气。
“不想说?没关系!为师只是看你脸色不好,有点担心而已!”田娟儿柔声说道。
这样的语气,让雷仁突然之间想起了玉娘。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么久了,好像除了玉娘,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对他这么关心过。姒娘冷冰冰的,若娘对他只是依赖,紫烟呢,虽然大他五岁,权当他是个玩伴儿。
他突然之间有些感动,说道:“师傅,我真的没事儿,只是有些替那个姒娘不值,傻子都能看出她对洪德的心意,洪德却偏偏将他送来了宗周……”
“痴儿,”田娟儿一笑,让人如沐春风:“男人视权利为生命,相比较起来,女人又算得什么呢?你现在还小,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像你大哥那样,为了权势,不惜牺牲一切的!”
说罢幽幽一叹,神色落寞,眸光迷离,一副颇多感慨的样子。
雷仁暗暗猜测,究竟是谁让田娟儿这样的女人浮现如此神情呢?谪仙一般的女人,游走于红尘之中,穿梭于各国权贵,各派高层之间,到底又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她甘于如此呢?会是爱情吗?
他无从猜测,也不好细问,只是陪着田娟儿叹息一声:“权势真的有那么重要么?我真的会变成洪德那样么?姒娘的心,恐怕已经碎了吧?”
“你还小,不懂女人的心思,很多女人,是愿意为了心爱的人付出一切的,包括她自己的生命!”
“那你呢,师傅,你有心爱的男人么?”雷仁顺水推舟问道。
田娟儿没想到雷仁会问这样的问题,怔了一下,本想随意应付一句,却见雷仁停住步子仰望着自己,湛蓝色的眸子中清澈透明,让人心底一软,居然不忍欺骗:“有吧,为师也说不清楚!”
“那你说,姒娘真的爱洪德吗?”雷仁追问道,就像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般,他迫切的想知道姒娘的心思,以至于连对于她的怀疑都丢在了脑后。
“也许爱,也许不爱,为师也说不清楚啊!”田娟儿有些奇怪雷仁的早熟,叹息一声,突然一笑,便如花苞忽然绽放一般,摸了摸雷仁的脑袋,笑道:“鬼小子,原来是为了姒娘难过,害的为师白担心了一场。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天下好女人有的是,走快点,咱们去寻紫烟她们,等会儿去赵邑,这么多天了,估计他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嗯,”雷仁点了点头,心里仍旧猜测:“姒娘,洪德如此对你,你还爱着他么?”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是白居易《长恨歌》里的诗句。此刻,天子寝宫之内,巨大的檀香木床之上,床幔高挑,丝绸被外,玉臂如脂,姒娘面如寒霜,发鬓凌乱,突然拥被而起,厌恶的望了一眼身旁满脸雀斑,昏睡不醒的少年,从身下扯出一块洁白的纱巾,咬破手指,将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在上边,但见落红如花,便如新婚之夜的处子血一般无二。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来下床,被子滑落,露出她洁白无瑕的玉体,她却毫无所觉,迈动修长的玉腿来到床头不远的梳妆台前跪坐,纤细的手指伸出,轻轻抚摸铜镜中自己模糊不清的脸,良久,突然一声长叹,轻声自语:“师傅,现在你满意了么?洪德,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男孩子的身影,她摇了摇螓首,随手一指身旁的香炉,红光闪过,香炉内熏香冒出袅袅青烟,淡香扑鼻而至。她深吸了一口,对着铜镜,将头发全部散开,拿起梳子,慢条斯理的梳理起来……
千里之外的另外一处寝宫之内,洪德同样对着铜镜发呆。他的脸红通通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咬牙切齿,样子十分可怕。良久,他突然扬手,用力拍在梳妆台上,他的梳妆台是修真高手用铁檀木做成的,坚硬无比,手掌拍打在上边,发出啪的一声闷响,竟然被他生生拍下去了一块儿。
“公子修为大涨,真是可喜可贺!”元胡无声无息的进来,细着嗓子恭维道。
曹深紧随其后,抽了抽鼻子,眉头皱起:“又喝了不少酒吧?君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你老这样子可不行!”
“师叔……”洪德叫了一声,站起身来,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将二人让至旁边几边跪坐,问道:“师叔祖他们走了么?”
“走了!”曹深从桌上摆着的葡萄串上拈起一枚放入嘴中慢慢咀嚼,缓缓说道:“赵鹏程那边估计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费混他们三星洞的那些人们估计也已经出发去了巴国,我跟元胡等君侯归来便动身……”
“我呢?我也想去!”洪德打断曹深说道。
“钟离山上,巴子源头,危机四伏,你肩负重任,怎可轻易涉险?”曹深淡淡扫了洪德一眼,语气并不重,却说的他低下了头。
“公子也别遗憾,将来若是真的能取得那养元丹,不是还要开养元丹大会么,到时候公子再去参加不迟……师兄也是为你好!”元胡说道,细声细气的,脸色也变的比平日暖和了许多。
“我知道!”洪德点了点头,不再争取。
曹深满意的笑了笑,说道:“你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在君侯面前好生表现……如今幽王无道,民生凋敝,天下乱象已现,咱们斜月洞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你的身上,将来问鼎天下,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儿女情长只会误国,你总不希望成为商纣王那样的人吧?”
说到最后,曹深的语气已经严厉了起来。
洪德面色一凛,连忙点头,本来有些委顿的身形重新变的挺拔。
“对了,”曹深起身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告诉你一个消息,雷仁没死!”
“赢射师叔祖不是……”洪德吃了一惊,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曹深顿了一下,眉头微皱,说道:“昨夜你喝的大醉,谢坤师叔后半夜突然到达,言说半路上曾经遇到了雷仁,本要出手,却被摇花仙子救走……此子屡次逃脱性命,倒是福缘深厚,这次去巴国,定要想办法灭了,不然日后定成大患!”
“谢坤师叔祖修为高深,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雷仁被摇花仙子救走呢?难道,摇花仙子的修为比他还要高?可那样的话,赢射师叔祖跟田放怎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曹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摇了摇头:“那田娟儿来历神秘,周游列国,定然肩负着某种神秘的使命,修为高深不足为奇……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梁修师叔压阵,定可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雷仁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