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前一世本来就是做销售的,口才自然是没话说,再加上考虑到听众们的知识水平,他讲的很通俗易懂,甚至还是不是地插上几句当地的民间俗语,因此佃农们虽然大多都目不识丁,却也很快就听的津津有味了。
演讲是伴随着大家惊叹和向往的表情进行的,当汉朝的“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和唐朝的“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的太平盛世之景在农民对于安定生活的强烈向往中展现出来时,几乎每个人的世界观都在刹那间被颠覆了。
张宏的故事讲了很久很久,但却没有一个人感到乏味,相反整个民团都被其中的内容牢牢吸引住了,大家的脸上满是向往,甚至到了最后还表现出了对自己出生在这个年代自怨自艾的样子,而这样的状况在之后张宏告诉大家全国上千万满人都是游手好闲之徒,全靠官府对大家的横征暴敛来养活时一下子达到了高潮。
“祖宗啊,原来你们以前过的这么好哦,我怎么就晚生了这么几百年啊!”
“都怪那些满人大老爷,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越活越回去喽。”
“这有什么办法?只能怪我们命苦呗。”
......
听着大家的抱怨,张宏虽说早已经口干舌燥,但心中却暗自欣喜,他很清楚,此刻这些了解了事实真相的百姓也许摄于长久以来对皇权的恐惧不敢朝着造反这个方向去想,但却已经在心中悄悄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对当下满清统治者的不满甚至是仇恨的种子。
因为张宏的演讲,这一天民团没有进行任何训练,毕竟这个季节虽说是农闲,但大家家中多多少少还是有活要干的,所以作为准军事组织所有人每天最多只能操练两三个时辰,不过即使这样,张宏的心情却还是非常兴奋的,因为他发现了以前自己忽略的一个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决定性的问题,那就是信仰。
因为种种原因,在前世喧嚣的世界中,共和国民间信仰普遍缺失,为了生活而每天奔波的张宏也不例外,所以自从来到了这个时代,他对于这方面也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但今天,众人极度强烈的向往和对生活的懊恼无奈之色让自己突然明白,在这个百姓们全都无比淳朴,对于现状高度不满却又十分迷茫不知如何去改变的时代,信仰或许可以起到让人难以置信的效果。
说做就做,回到家里的张宏立刻就叫人拿来了纸和笔,关上了书房的大门,他要写一本书,一本宣扬驱除鞑虏,粉碎满清统治,号召全天下人民觉醒过来打破自己身上的枷锁的书。
“我要怎么写呢?”书房之中,提起毛笔的张宏闭目思索,基于这个时代最广大劳动人民的知识水平,通俗易懂和贴近实际那必须是第一要务,自己虽说没有当过作家,但后世发达的信息社会对人潜移默化的影响在这个时候就发挥出了决定性作用,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张宏就在纸上提笔写下来第一行字:
“天下田,乃上天赐予农户也,凡天下田当由天下人同耕,然今日土豪劣绅吞没良田,收租敲骨吸髓,佃农贫户往往被逼流亡于外乡,有家难回,此是何故?”
张家之前的这个被占了身体的倒霉少爷虽然不学无术,倒还写了一手好字,因此张宏虽说无论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用毛笔书写,却也很是清秀,他看了看纸张,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本书的基本框架张宏在已经考虑的差不多了,全书主要分为两块,即土地篇和士子篇,这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它们分别对应当下社会上的影响力最大的两个群体——农民和读书人,只要将这两个群里鼓动起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根据张宏记忆中残留的一些后世对历史的总结,这两者缺一不可,农民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他们可以破坏旧的一切,可以改天换地,是革命的主力军,但与此同时,基本都是文盲的他们对于一切先进的事物本能的排斥,斥科学为妖法,视机器为怪物,恨不得毁之而后快,甚至在几十年后的义和团运动中妄图以咒语鬼神来对抗洋枪洋炮,可谓愚昧之极。
但读书人就不同了,不可否认,他们在清末虽说多是迂腐空谈,脱离实际之人,但一来他们在社会上影响极大,必须拉拢,二来,读书人的眼界远高于农民,历史上,无论是洋务运动还是辛亥革命,它们的推动者和执行者几乎都是读书人。
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张宏的每一天都过的极为忙碌,甚至除了上午去组织民团训练以外几乎把剩下的空余时间全都扑到了写作之上,而作为视野开阔的现代人,他的书虽然没什么之乎者也之类的修饰词,但却观点极为新颖,颇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同时,前世作为推销员的张宏也不会埋没自己巧言能辨的优点,在士子篇中,他在仔细翻阅了四书五经之后使用了大量的篇幅来重新解释孔孟之道,比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说,张宏以孔子曾周游列国,并不愚忠与某国国君为由,将这一句中的“君”解释成了华夏之百姓。
毛笔写字虽然慢,但在一个多月之后,一部接近十五万字的作品也终于接近完成,不过这一天,正在房间中对自己的成果进行着最后的修改的张宏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门外,传来一个仆人恭敬的话语:
“老爷,有人求见,他们递上了帖子,说是从紫荆山区里的平在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