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将殖民的触角伸入中国的欧洲人有着极其犀利的火器,在这样的装备之下,用冷兵器武装起来的军队即便再强悍再勇敢也只有被屠杀这一种结局,虽说在自己模糊的印象里,张宏记得迟钝的满清政府似乎是直到太平军占领南京,威逼上海之际才开始出现整编制配备洋枪洋炮部队,不过,事情总有万一不是?
英国人在几年前占领了香港,民团也得益于此才能弄到了一些先进的洋枪,但来自广州的乌兰泰所部与香港更是近在咫尺,有着庞大清廷作为经济后盾的他们就算是想武装出一支人数上千的现代化军队也绝非难事。
“凤祥兄弟,你可知这乌兰泰的火器到底是什么来路,是不是从夷人手里购入的西洋枪炮?”此时的张宏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沉声问道。
对于自己主公的勃然变色,林凤祥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出于尽忠职守的本能,他还是拱了拱手回答道:
“禀主公,乌兰泰大军驻扎于广州,其手下之装备自然由当地军械局监制,火器不过九节大炮,威武大将军等铜炮而已,清妖自败于英夷,严禁我天朝子民与香港互通有无,何来西洋枪炮之说?”
“那就好。”此刻的张宏不由得长舒一口气,看来这朝廷迟钝也有迟钝的好处,如今的太平军还远未成气候,如若这满清早几年购入枪炮,想必这洪秀全连广西都走不出去吧。
“凤祥啊,我民团如今虽士气旺盛,但急缺攻城之器械,今日这一战,可务必要尽可能将这乌兰泰手底下的那些火炮弹药给缴来,此等利器对我军日后之发展可是至关重要啊。”来自后世的张宏对于热兵器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向往,此刻的他刚松下一口气心中便已经打起了小算盘,的确,这个时代中国所制的土炮那是远远逊色于欧洲,但无论怎么说,有总比没有好吧。
“主公所言甚是,若有火炮,我等可轰塌城墙,武宣等县城必能轻易攻克。”对于张宏的提议,林凤祥此刻也是满脸的赞同之色。
此次武宣之战,对于军事一窍不通的张宏依旧将指挥之责全权托付给了林凤祥,而林凤祥也是尽心尽力,仅仅是第二天,他所派遣的探子便已和处于包围圈内的洪秀全所部取得了联系,不过与此同时,一个噩耗也从后方传来,那就是在大军补给的必经之路上,昨夜不知何时发生了山崩,整条道路被大石块堵得严严实实。
乍一听到这消息,正在喝茶的林凤祥一口水就喷了出来,他脸上的意外和着急那是显而易见的,不错,民团当下是储存了不少物资,但若是失去了后勤补给,防守或许尚且有余,但进攻那却是想都不要想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山崩?再次疏通那条道路要多少时间?”此时此刻,林凤祥也没了往日的淡然,他两手撑着桌子一下站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一份掩饰不了的焦急与恼怒。
“禀,禀将军,山崩实属天灾,我等也是无能为力,此次崩塌之岩石众多,而被堵塞的道路狭小,人多也使不上力,清理起来极为费事,所以,大概,大概要一两个月的功夫。”林凤祥在军中威望极高,他一发怒,来报信的卫兵着实被吓了一跳,甚至连回起话来都有些哆哆嗦嗦。
此时的营帐之中,这一突发状况让所有将领脸色都是一滞,他们虽摄于林凤祥的威望不敢窃窃私语,但眼中的慌乱与茫然确实显而易见的,不过,在这些人中,张宏却是一个例外,他虽然表面看起来也是满脸的郁闷和忧愁,但心中却早已乐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干的漂亮。”想起执行此次任务的周富贵,张宏心中不由暗赞了一声,一两个月的功夫,这比自己预计的还要长一些,如此一来太平军即便不损兵折将,也一定会被拖的人困马乏。
“诸位不要忧虑,我军目前粮草储存充足,虽进攻不足,但防守有余,大家安心等待便是,这清兵如今两面受敌,早晚是我等囊中之物,就暂且让他们再多活几日好了。”当然了,作为主帅,张宏欢喜归欢喜,但却还是不希望这件事情会影响民团士气,于是在林凤祥话音刚落之际,他便站出来打起了圆场。
“主公所言甚是,大家都回各自营地吧,记住,这段时间诸位当恪尽职守,万万不可松懈。”林凤祥虽然郁闷,但此刻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天有不测风云,在山区,发生山崩什么的太正常不过了,因而在张宏打起圆场之后,他也只能挥挥手,就坡下驴了。
清军军纪散漫,防守松懈,因而太平军虽被团团围困,但想要与民团有书信往来倒也并不困难,同为义军,双方一开始气氛还算融洽,只是之后不久,当张宏将自己军队补给粮道被堵,暂时无法发动进攻的消息传达给洪秀全后,两军之间的言辞可就有些不怎么和睦了。
太平军新败,全军被围困于武宣郊区,如此局势之下他们自然不敢贸然行动,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洪秀全手里不多的物资很快就出现了严重的短缺,于是乎,他写来信语气也是一封比一封激烈,甚至还隐隐露出了些许责怪之意,对于如此情况,张宏却不怒反喜。
洪秀全不是笨蛋,对于自己所处的境况,他心中绝对是一清二楚,当下太平军那是处于生死关头,而与之相反的是,背靠着紫荆山区的民团即便败了也有大片可以撤退的余地,张宏心里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有求于人的洪秀全应当低声下气才是,而今日此人如此目指气使,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他已经拖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