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城一夜好眠,隔日梳妆分外娇艳。小叶子笑嘻嘻替她簪好珠花,系好搭扣。搬了躺椅安在楼外花圃边,扛了笤帚自去洒扫庭院。
叶倾城进了半碗碧荷小米粥,饮了一盏玫瑰露,身上搭着浅绿薄毯,闭着水眸静静地晒太阳。花香清雅,彩蝶翻飞,别有情趣。
叶世锦昨日瞧了宋玉回府,一夜辗转。今日一早,命人抬了小轿,寻上山来。山路曲折,日光温暖,轿夫面色红润脚步如飞,一个个都似通武艺的。
叶世锦抱着画轴,轻身下轿,面上含笑的走在日影斑驳的林下。远远瞧见叶倾城盖着薄毯,惬意的晒太阳,心中愈发满意。
“老爷?”洒扫的小叶子见了他,丢下笤帚躬身施礼。有些疑惑的望着叶世锦,今儿个不是初一呀?
花圃边的叶倾城,闻声睁开微眯的双眼,抬起头来。
“今儿个是二十六,您怎么来了?”小叶子跟在叶世锦身后,好奇发问。
叶世锦转头盯她一眼,小叶子连忙住了嘴,一脸讨喜笑道:“老爷,奴婢去给您搬椅子。”一溜小跑不见了。
叶倾城本就不喜叶世锦上山,被小叶子一说,方才的惬意心绪跑没了影儿。复又躺下,眯了眼,只作未见。
叶世锦身后一个青衣家奴提着满满一篮新鲜瓜果甜品,往小叶子的方向追去。
叶世锦整了整衣摆,走向花圃,待走到爱女身旁才轻声唤:“城儿?”
叶倾城闭着眼,不理,也不动。
叶世锦转头瞧着花圃中开的鲜妍的花儿,良久,叹道:“花儿开了。”
叶倾城眉间一蹙,睁开眼来。望着叶世锦半侧身子,不答话。
“老爷。”小叶子小心放好木椅,搁置好新泡的茶水,退到叶倾城身旁。
叶世锦撩开衣摆,坐到木椅上,低声道:“下去吧。”
小叶子望了眼叶倾城,见叶倾城并无不耐之色,躬身应了,退到几步开外,守在花圃边。
“城儿?”待小叶子退下,叶世锦轻声开口,音色中慈爱之情满溢。
“嗯。”叶倾城嘟囔一声,算是应了。
“还在生爹爹的气?”
叶倾城不答话,望着头顶一小片伸展的绿叶,仔细看着上面的细细脉络。
前几年,父女二人是绝无这般闲散叙话的。叶世锦心知因着叶倾城的慢慢长大,对他的怨恨也在逐年减弱。爱女长大了,也懂事了。叶世锦满意的靠上椅背,弯了嘴角。静默了一会,叶世锦长叹一口气:“城儿,莫要怨恨爹爹了。”
叶倾城不答话,盯着头顶一片艳阳。
叶世锦嗅着花香,自言自语道:“解语去世前,最舍不得的便是你。”
叶倾城本是闭着眼的,闻言水眸一涩,落下泪来。明明心中并无悲伤,眼泪却不自觉的悄然滑落。叶倾城心上一酸,也不拿丝绢拭,只任泪水湿了粉颊。
叶世锦知她难过也不看她,叹道:“解语同我说,一定要好好照顾咱们的城儿,要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出嫁,不能让她吃苦。”
叶倾城闭了闭眼,轻声道:“我累了。”难道你专程上山,就是来看我流泪的么?
叶世锦一僵,深知爱女脾性。摇头道:“我知你不愿听。也罢!你可看看这卷画轴,我替你挑好了人选。”
叶倾城一愣,坐起身来,转头问道:“什么人选?”
叶世锦望着她漆黑的眸子,温声笑道:“九月,你便十六了,是该许配人家了。我替你挑了一位良人,你看看可满意?”
叶倾城小脸一沉:“你要嫁了我?”
叶世锦见她语意冰冷,浑身戒备活像一只竖起汗毛的小猫。轻声解释道:“并非,不过是将那人招上门来。”
叶倾城一冷:“可是上官良替你挑的人选?”
叶世锦一呆,不料她能猜到,连忙解释道:“你舅舅确实选了数人,不过,我看上的这个是他的远亲。”
叶倾城脑中一“嗡”立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盯着叶世锦有些疑惑的脸,寒声道:“上官良叫你嫁了我,你便可如愿娶他的侄女了!”言毕,提着裙袂,飞快的逃向临渊阁。
叶世锦不知她为何这般反应,捡起掉落地上的薄毯,焦急唤道:“城儿!”
叶倾城僵着脸,胸口起伏不定,急急进了楼,楼门“砰”的一声,阖上。
小叶子狐疑的望了眼紧闭的楼门,快步走到叶世锦面前,仰头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叶世锦蹙着眉,抬眼瞧了紧闭的楼门,重重叹息一声,将手中画轴递给小叶子:“便是这个。”
小叶子小心接过展开,画中人文雅秀气,倒是个美男子。仔细看了画中小字注解,疑道:“这是做什么?”
叶世锦摇摇头,躺在叶倾城的躺椅上,闻着鼻间似有似无的淡淡香气,沉声道:“小姐马上十六了,总不能孤老终身。舅老爷寻了些合适的公子让我挑选,我便选了这画中的宋玉。”
“这是未来姑爷?”
“嗯。”
叶倾城发火离去,叶世锦茫然不知,小叶子前后一照,心下明了,苦着脸道:“老爷,您可惹了小姐了。前几日,舅老爷抱着画轴来过的,被小姐骂回去了。这一副,可是那一副?”
叶世锦浓眉一抬,开口道:“舅老爷来过了?”
“可不是吗!”小叶子苦兮兮的应了,支吾道:“奴婢……还是奴婢将他打下山的呢。”
“不是严令守山的不许放人吗?”叶世锦怒道。
小叶子觑他一眼,这两父女问的问题怎么都一样呀?思踌一刻,吞吞吐吐道:“那……那舅老爷,发起火来,可凶的。谁敢不放他进来呀!”
“哼。”叶世锦冷冷一哼:“这个上官良,当真胆大包天!”满面怒气翻起身来,盯了面色忐忑的小叶子一眼,压下怒气:“画轴你且收着。宋玉此人,品行极好。老爷我亲自去探过的,绝错不了。”
小叶子点点头,双手捧着画轴,仿若捧着烫手的山芋,眼巴巴的看着上官良背着手踱去,一张脸青比三月苦瓜。
这画可能收么?难道,老爷想看她挨骂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