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筱妮用力挣开虎将的押制,蹒跚站起,目光中只剩下浓浓的仇恨,昔日的神采妩媚早已荡然无存。她伸出被鲜血染红的颤抖的手,遥遥指着齐因,恨声道:“你!当真不顾念旧情?”
齐因扯动一下脸皮,森然道:“感情用事是王者大忌,我何偿不想饶你一命?可我是兽界之王,有人告诉过我一句话,天子犯法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你!”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怒气,“别忘了你是怎么对本王的!在与外人勾结企图置本王以死地的时候,你有没有顾念旧情你扪心自问!祭司魏荻下落不明你也脱不了干系!”
玞雅心有戚戚,那句话就是自己告诉他的。当听到“魏荻”二字,她本无表情的脸突然转白,悲由心生,恨不能冲上去为死者报了血仇。
“玞雅,你怎么了!”种候自打再次见到她就一直关注着,虽然内心充斥着重逢的狂喜,却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此时见她面露悲色,更断定了这段时间以来她所受的苦,想要出言安慰却苦于自己精辞匮乏,多言恐会更遭,只好心急如焚地待在一边。
玞雅回神,疑惑地盯着种候,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在哪见过他,更弄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如此关心。“你到底是谁?杜覃铎的帮手?也要来抓我去交给那些长老?”
这些话的语气好陌生,就连杜覃铎也闻言色变,突然想起威凡走前的那句话,不由深思起来。
种候惊讶间愣住,一时尚以为是她受到太大的刺激而引起的性格巨变,更何况自己这次的目的的确是助神士大人完成任务,她既已知道,自然会对他冷淡许多。但纵然如此,也不可能问自己是谁吧!
突然平空一声凄厉的吼叫,瞬间吸引了所有注意。只见宋筱妮仰天大笑:“哈哈哈……你为了夺得大权不择手段,过河拆桥的本事有增无减,只恨当初鬼迷心窍被你蒙蔽,你既无情就别怪我绝义!哼!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也休想知道一切!”语罢,从袖间摸出藏匿许久的匕首,直直朝心窝捅去。
一条人影光速般掠过来,适时夺过那匕首,寒气逼人的眸子深深凝视宋筱妮,右手聚气微一用力,冒着森森寒光的匕首煞时化为齑粉从指缝间飘走。
“罪人没有选择生死的权力,本王没有叫你死,你就得乖乖活着。”齐因伸指捏住宋筱妮满是血污的脸,认真端详,笑道:“瞧你脏成什么样子?祭司走时也是这般模样吧!”
不顾宋筱妮震惊的目光,他接着说着,语调柔和得令人难以将先前的他拿来对比:“告诉我,是谁?”
宋筱妮紧咬下唇,死不开口。
齐因加重指上力道,低喝:“说是不说!”
“哼!”
齐因松手,眼里迸射出危险的光,讽道:“看不出你这人尽可夫的女人还有如此刚烈的时候!你以为你做的一些事我会不知道?那个人,你是怎么也不会说的了?那好!让我来猜猜,若是猜错了,你就连眨三下眼!”
于是,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几个字。在他低头的瞬间,宋筱妮依旧有些恍神,仿佛此刻只是两人之间惯常亲密的耳语,可当她听到自他口中吐出的那几个字,俏脸立时毫无血色。她惊恐地望向齐因,企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侥幸,可事实上,齐因胸有成竹。
一直以来,她只当他是有勇无谋极好糊弄的莽夫,可现在看来却未必。他的笑容确切且谨慎,双目迥迥有神,透射出睿智的精光,原来他一直在装糊涂!宋筱妮苦笑一声,自己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是最适合做霸主的。
“没有眨眼就证明本王猜对了,他给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不顾一切地誓死效忠?”
“当然是你给不了的!我命既在你手,要杀就杀!”
“杀?不用,我倒是为你想到了一个好去处,似乎你也是灵物所化吧!这样就连厉鬼也没得做了!”不容至喙的语气,引起了宋筱妮惊惧的战栗。
座下玞雅瞪大双目,已明白他是要宋筱妮代替她进入幽潭,心道:是不是该感谢他为自己报了仇呢?
果然,齐因朗声吩咐:“将她暂且关押,明日由五位巫师带往幽潭!”
然后睥睨全场,傲然道:“自今天起,弥诱之界里一切事物都必须有一个规划。我兽界虽兵力稀少,但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能人虎将,若是人类有心撕毁和约,要进犯我界,有我齐因在,便有大家的和平安定。但敌强我弱,躲不了一世,只有齐心协力才能保得我们生活生长、难以离弃的乐土,我们并不想战争,可敌人偏偏欺吾太甚,你们是愿意将这片土地拱手让人还是提起兵器勇敢抗敌?”
此话一出,全场轰动。
“看来王后是真的犯了事儿,难怪大王那么气愤。”
“是啊是啊!她自己都承认了,搞不好就是勾结人类要毁我兽界,你看那边四个人类,说不定就是她暗中放进来的!”
“不对不对,那个戴面具的我看着很眼熟,对了!我爷爷曾经跟我说过,人类有个后起之秀,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尊贵的神士,一直以来公正不阿,而且常年带着面具,没有人见过他的脸,看这模样,八成就是了。”
“他刚才一过来就嚣张的要和我们大王比试,这份狂妄,应不会做出阴险之事。”
“嗯……那个女的好像是来自腓约南岛的圣女,我在金都做侍女的妹妹昨天回来跟我说过,真的是美若天仙啊!”
“喂喂!哈喇子都淌了一地了!”
“看来真的要打仗了……”
“不错,就算是死,也不可以将我们的地方白白让了出去!”
“跟人类拼了!”
“拼了!”
齐因神态自若地立于阶上,并不出言阻止,仿佛信心十足。良久,场下渐渐安静,偶尔有几声突兀的说话声也被同伴拉住压下去了,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句:“我们誓死效忠大王,甘愿守卫弥诱之界,将万恶的人类赶走!”
有一声喝:“对!就算死也不投降!”
“就算死也不投降!”顿时人声鼎沸,齐整如山崩的喝声震天响。
“死也不投降……”
“死也不投降……”
齐因举手示意,声渐止,他满意的目光一遍遍回旋于誓死效忠他的勇士们,信心倍增。内心激动之时,仰天长啸,啸声里满满的斗志和决心。
良久息声,余音绕耳,众人从愣神中回头,正好见大王和杜覃铎全身紧张,同时往对方走去。
二人可说是难得一遇却从未有过正面交锋的对手,此时要当着兽界所有民众的面激斗一场,那将是旷古烁今的奇事。是以人中纷纷后退,自动的让出道来,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
兽界的子民自然希望大王获胜,纷纷欢呼助威起来。而玞雅坐在一边,神情却很是复杂,她当然知道这两个人一旦遇上,不打个酣畅淋漓是不会罢手的,可若是杜覃铎为了顾忌齐因自毁一百年功力而未尽全力,以齐因的冷酷说不定会不知轻重打伤他。虽然他是来抓自己的,但毕竟算个英雄,谁都不会心疼这自愿以命相博的人,可是她会。
自古以来,英雄总是如一颗流星,带来短暂的炫目之后就会消失。她不愿见到这种事情在自己眼皮下发生,于是脸色一硬,站起来阻止:“等等!”
她知道自己的声音无法盖过上千人的呐喊,所以这叫声唤运了灵息,听起来格外清晰。雄浑的吼声戛然而止,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见自己已经成功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里,硬着头皮道:“我反对你们比试!”
“什么?”
“这女人有什么资格反对?”
“大王,别理他,我们为你助威,大王神勇过人,一定能击败对手!”
“对!大王……大王!大王!”
“大王!大王!”
“哼!一群庸人莽夫!”玞雅冷哼一声,语带鄙夷。
齐因一愣,停下脚步,掉转目光,若有所思地问:“说来听听!”
见大王开口,众人不好再说什么,都闭上了嘴,但还有不少在为看不到两大强手的比拼而忿忿。
玞雅面向众民,问道:“你们为什么希望看到他们打?”见众人愕然,接着道,“我来替你们回答!是这里的生活太沉闷,想寻求一些刺激,是你们窝居弥诱之界,闭目塞听,太久没有见过比你们大王强的人。你们并不是关心大王,而是只求一个输赢,可若是大王输了,你们会怎么做?”
“神将虽然神威,但终究势单力薄,你们是不是为了兽界的面子而将愤怒转移到他的头上,进而杀了他们呢?”
群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甚至有不少已经开始低下头,证实了她正确的分析。
“哼!别说你们以众敌寡杀了他们胜之不武,可知如此做的后果?神将在人界地位崇高,威望惊人,若是平白无故消失在兽界,你们说人界会作何反应呢?”
不错!这样正好会给人界一个进攻的机会和借口。齐因暗暗心惊,更认真的听起来。
群众怒火已熄,转身见齐因仍没用收手的动向,微怒道:“作为君王,只会逞匹夫之勇,轻易答应别人的挑战,须知江山代有才人出,你再强终究会有衰弱的一天。若是每日与人争斗,乐此不疲,你能打得过全天下,但你打不过时间!”
“说的好!好一个江山代有才人出!好一个打得过全天下却打不过时间!接着说。”齐因被完全调动了兴趣,含笑道。
杜覃铎暗暗点头,却已熄了再斗的念头,此刻只是想听这女人将她奇怪却一矢中的的见解讲完。种候却奇怪的死死盯着玞雅,欲言又止令他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