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洛克式的建筑里,我端坐在落地玻璃窗前,窗外异域情调的繁华静静演绎,淅淅沥沥的小雨轻吻川流不息的人群,我的心情像布达佩斯的气温一样,突然骤降。
狭小的房间里,我落寞的遥望外面的世界,手里的沙漏被我反复颠倒。房间外的客厅里,黑纱女子反复在交代时秋,我耐不住寂寞,走出房间。
客厅湖蓝色的壁纸和古典的家居仿佛把我带到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我径直走向黑纱女子,十分确定的呼唤她的名字: “紫电。”
黑纱女子听闻背后我的声音,话语突然戛然而止,时秋瞪大双眼看着我,原本正在做的动作也刹那停止在空中。
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黑纱女子站起来转过身面对我,把蒙在脸上的面纱摘下,没有猜错,果然是紫电。
“抱歉,在异国他乡用这样的方式和你见面。”紫电齐腰的长发依旧如瀑布般垂顺,只是曾经象征性的齐刘海被整齐的梳在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身上不再是俏皮酷帅的摇滚少女装扮,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的黑色摩根纱长裙。她已然不再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紫电,此刻恬静的脸上写满仇恨和忧伤。
“别为难涟飔好吗,我不值得她为了救我去偷盗两大种族的圣物。”我直接开口求她。
紫电憔悴的脸上冷若冰霜,她走到吧台,倒上一杯香槟递到我手中,似乎想用酒精来安慰我急切的心情,我接过酒杯几乎一饮而尽。
紫电沉着的看着心绪不宁的我,说道:“在别人看来,或许不值得,但在涟飔公主那里,你是值得用生命来交换的人。”
“你是为了替紫炼报仇吗?如果是,还是不要逼自己走一条不归的路,我想你姐姐不会想看到自己的妹妹丧心病狂做一些违背本性的事。”我奉劝。
“从我们变成不朽的那一刻起,我已丧失本性了,我宁愿披着邪恶的外衣倔强的度日,也不愿意戴着伪善的面具示人。什么样的原因酿造什么样的后果,我很清楚,我会证明他们一切的决定都是错的。”
“就算他们是错的,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去报复权贵,分明就是飞蛾扑火。”
“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圣人说一句,众生都要附和,殊不知圣人也是人,也会犯错。凡人走错一步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圣人做错一个决定就要用别人的血祭奠,这不是太荒谬了吗?”紫电哒哒的高跟鞋踩在木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知道再多劝解的话也不能叫她改变心意,只好迂回得问:“你的计划是什么?组成一支变异的吸血鬼军队去推翻腐朽统治?你知道你面临的是什么,这样无异于以卵击石。”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的道理我当然明白,所以,计划远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相信我,你会活着看到我成功破除黑暗的那天。”紫电很有信心。
“这样不理智的革命换回来的结果很可能是万劫不复。”我极力表述。
紫电突然用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我,嘴角微微颤动着,坚定的说:“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你看到三方统治者的残忍和暴戾了,那场惊天巨难的大地震不就是他们行凶的最好证明吗?有些事,总要有人开个头去做的。”
“那么涟飔不是跟你们一伙的?她急着送我走的原因,是你们和她协商偷盗‘湛神之刃’失败,她为了叫你们无法拿我做人质威胁她,才着急送我走的。”我开始懂得涟飔的用心良苦。
“是的。我之前确实找她协商过,让她变成我们的同盟,可被她拒绝了,但是涟飔向我承诺不会把我的计划告诉任何人,可她也做不到和我连成阵线对抗她的母亲。”紫电回应。
“潮歌跟你也是一伙的吗?”
“不,不是。实际上他是受勒森魃家族的委托来追捕我的,因为我背叛擅离上级的领导和安排,所以他和妮妲来抓我。可当他知道我计划的一切时,并没有采取极端措施,而是假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蒙混多久算多久,他的态度和涟飔一样,不支持也不反对保持中立状态。这样你该想象得出,有多少人心理是真正对最高统治者心服口服的,没有几个,除了那些充满权力欲想往上爬的人之外,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秤,孰是孰非都在人心!”
保持中立态度说明潮歌还是理智的,我真害怕所有人都歇斯底里的陪着紫电疯狂,庆幸,涟飔和潮歌做了令人心安的选择 。
此时,我还有很多疑问等待解答,于是我试探地问:“为什么要抓妖精家族的雅颂?据我所知她是刚刚晋升为极寒妖精,也就是具备繁衍功能的高级妖精。”
紫电意味深长地微笑着,一脸赞赏的看着我说:
“看,你还是那么聪明,答案不是已经分析出来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我想一直萦绕脑海的猜测终于被证实了,那个疯狂且不道德的计划被我一语中的。
“你想利用雅颂制造嗜血妖灵?你真的疯了吗?雅颂是人家的妻子,你们怎么能把她当成生育的机器?这跟强暴有什么分别?如果一旦被雅颂的丈夫天漾查到,你得罪的人就越来越多,结局会越来越难收拾!”
紫电有些失控的情绪喝斥道: “我不在乎,你觉得我还在乎多几个敌人吗?最大的碉堡不是已经伫立眼前了吗?”
“你要与全世界为敌吗?”我无法想象紫电为何会变的这么癫狂。
“实际上是你口中的全世界早就向我宣战了,他们一次次打破底线,折磨我们的心灵,摧残我们的意志,瓦解纯净的灵魂,每一个被压迫者都是困在牢笼里的野兽,早晚有一天,会兽性大发揭竿而起!我只是牢笼中最沉不住气的那个,并非是最早的先驱。”紫电时而低缓时而高昂的语调将她的激动展现得淋漓尽致。
“最早的先驱?你指谁?”我诧异。
紫电一脸痴迷的骄傲说道:“先驱是一盏明灯,是他指引了我们走向解脱的道路。”
我心底一沉不禁诧异,这姑娘是着了谁的魔吗?难道还有个精神领袖在支撑她的反叛行为吗?难道是那晚用更强大的法力限制莉蒂娅能力的幕后黑手?我越来越深信事情的起始不仅仅是复仇那么简单。
“莉蒂娅你不会把她怎么样吧?”我开始担心此刻已经不冷静的紫电会做出更过激的行为。
紫电双手端在胸前,下巴高高抬起,微笑的回答:“我的大门一向对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敞开。莉蒂娅已经和我达成共识,要知道她是深受迫害的受害者之一。我想你一定会好奇,为什么妖精级别以上的都不住在妖精帝国,事实上,他们并非只是单纯的想逃离茱姬的管束,而是逃脱她的打压和迫害,茱姬一向嫉贤妒能,作为至高无上的女王她不会容许对她有威胁的妖精和她共存,远走他乡是保命的唯一主张,先前已经有很多惨痛的教训了,包括滨氏夫妇的亲人,莉蒂娅的哥哥都因为修炼到一定地步被茱姬以各种罪名无情的杀害了。要反的人实在太多,只是都把真实想法遮掩起来,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们释放怨念,然后联合起来一起对抗霸权主义,甚至不惜代价推翻黑暗统治。”
没想到,莉蒂娅已经被说服了,她一向对茱姬女王充满敌意,紫电的要求结盟估计是正和她心意,对于同伴,紫电会格外照顾吧,更何况莉蒂娅的实力不容小觑,在确定了莉蒂娅的安全之后,我开始气愤的追问: “那为什么要伤害萨朵?还要制造自杀的假象?”
紫电听到我的问题,眼神恍惚了一下,有些愧疚地说道:“萨朵身上的那封信确实出自她的手笔,但那并非是一封遗书,而是一封忏悔书。真相如信件上所说,萨朵的确吃了米迦的母亲。但究竟是因为愧疚和米迦在一起还是出自真心恐怕要问当事人了。对于把萨朵的坠楼,我是一时失手。”
“失手?你知道这样的失误给他们带来多大的痛苦和困扰吗?如果,萨朵永远醒不过来,米迦是不是永远都不能知道真相?他对萨朵深沉的爱该何从何从?米迦说不定会一直陪在萨朵病榻前至死都不会知道,眼前守护的这个女人究竟是否是真的爱他?你知道那是多大的折磨吗?”我顿时变得怒不可遏。
“对不起。”紫电不再理直气壮。
“对不起?哼哼·····你现在跟那些独裁的统治者有什么区别?为达目的就不择手段的去践踏别人的生命和幸福?!”
面对我劈头盖脸的指责,紫电竟眼含泪光的低下刚才还高高抬起的头颅,喃喃自语道:“对不起·····对不起·····”
看到她内疚的神情,我知道紫电并非无药可救,是仇恨冲昏了她的脑袋,于是我紧接着问: “你们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支撑你吧。我是说,那晚把莉蒂娅力量封闭起来的高手,他才是幕后黑手吧?”
紫电突然被我的话警醒,脸上的表情再次凝固成霜冻,冷冷的说:“我觉得我们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你的涟飔公主估计是不希望你知道这么多黑暗内幕的。所以,你还是安心在这里修身养性吧。”
紫电重新戴起面纱,准备离开。
然而我,仍然不死心的跟在她身后,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问:“为什么吸血鬼会变异?也是那位幕后黑手的杰作吗?”
紫电估计被我吵得不耐烦了,她突然停住脚步,锐利的目光目不转睛的地盯着我,似乎在警告我不要再诸多问题了,她强颜欢笑道: “时秋会陪着你的,我想你很想跟他叙叙旧吧。”
说罢,高跟鞋的哒哒声消失房间。
“紫电!”我几乎要追出去,却被时秋一把拦下。
空荡的客厅霎时安静下来,时秋双手插袋,强健的体魄被干净的白衬衫遮掩,但是从紧绷的袖子还是可以看见结实的肱二头肌,炫耀的隆起。
时秋是一个30多岁浑身充满男子气概的男人,除了暴躁的脾气和随时可能失控的情绪以外,单从外表上来看,他是一个有铮铮铁骨的硬汉,刚毅的脸庞,剑眉星目,高大健硕的身材足以风靡万千少女。
可从他退役后在警察局的厚厚履历上来看,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天生崇尚暴力的战争达人,他偏执的认为,法律只是用来保护富人、约束穷人的,所以他常视法律为虚无,经常干一些自以为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的事,比如看到新闻上地产开放商建设的房屋会出现倒塌酿成惨剧,他会放火烧罪魁祸首的房子,看到有暴力执法欺压弱小,他会毫不犹豫的打残一票人等等,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就是这样无惧无畏极端偏激的个性让他受尽苦头,多次牢狱之灾之后,只好被关进精神病院治疗,可能对于别人而言,他是无可救药的躁狂症患者,其实,他一根筋的性格做任何非法行为之前都是出于内心对争议的执着,虽然有些事很过激,可毕竟出发点是好的。
我一直都很钦佩时秋不畏强权的个性,我时常能看到他内心熊熊燃烧的正义之火似乎永远不会被浇灭,或许是因为这样不被人理解的行为才促使他和紫电的合作。
看着时秋这张曾经再也熟悉不过的脸,往事经历的种种又历历在目活跃眼前。这个平常逼着我锻炼身体,教我学拳打架被我视为哥哥的男子,现在变成了一具冰冷的活尸,我不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起码因为自身机能的强大或许不会再担心任何报复的恶势力来寻仇了。
人的命运,似乎冥冥注定好你是什么样的人就该经历什么样的人生,我们俩在彼此充满想念的对视中,相约来到吧台,此刻,唯有杜康才能一解千愁,带着满腹心事我们俩把酒柜里各式各样的酒搬到落地窗前,端坐在窗边,迎着烟雨蒙蒙,慢慢聊起心事。
“你怎么会被紫电同化成吸血鬼的?”我问。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烧过一个无良地产商的房子吗?”时秋喝酒从来不用杯子,他大口大口对着瓶子灌起来。
“记得,你是被人报复的?”我自斟自饮。
“那个卑鄙小人时常会派人群殴我,那次十几人居然公然闯进医院把我带走,我被抓到一个山顶,连番的拳打脚踢让我失去招架还手的能力,他们把我踢下山,就在我即将无法支撑生存意志渐渐沉睡的时候,紫电适时出现救了我,给与我新生。”
“你被同化后就成为变异的吸血鬼了吗?”
“不是,是后来被改造的。”时秋没有隐瞒。
“新生之后感觉怎么样?”
时秋脸上展开笑容,很有底气的回答:“干起打抱不平的事更加得心应手,这个世界实在有太多欺善怕恶的不公平事,几乎每一分钟都在上演。”
这个依旧固执的男人还是保持着最初的心态,他习惯以暴制暴的方式解决问题,无论经历怎样沧海桑田的变化仍然不改初衷。
这样的坚持固然是好的,但是我不禁担心的说:“时秋,虽然你现在生命不会再被威胁,也不会每天承受报复,但是你毕竟不是超人,不是蝙蝠侠,你打算要一直做海扁王吗?”
“这是我毕生的志愿,是我的理想,我为此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我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时秋说着说着情绪就开始波动起来。
我尽量缓和语调继续劝慰他:“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你不可能仅凭一人之力就把世界的污秽一次清除干净。”
时秋三两口就把一瓶芝华士喝个精光,他豪爽的说道:“我知道,我能做的只要无愧于自己的心就行了,我做不到视而不见,做不到麻木不仁,做不到怯懦世故,我知道这是上的不平事多到无止境,我用尽毕生信念也无法征服,但是只要每天能跨过一座堡垒,就是成功了。”
时秋安静下来不暴怒不激动的样子还是很迷人的,这个一直单身的钢铁硬汉心里似乎永远只刻着除暴安良诸如此类的信仰,真希望能出现个足以是他分心的女人还填补他感情生活上的空白,或许,这个女子出现的时候,时秋自然会放慢脚步。
总有些人那么执着于信念,似乎天塌下来都不能叫他们低下头,这确实是一种优秀品质,无论如何,这世上的评判标准也不会只局限于条条框框的法则,时秋这辆高速运转的列车似乎永远不会停下,他卯足劲头心无杂念的一往无前,这样单纯的活着还真是幸福。
蒙蒙细雨丝丝缠绵的漫天飞舞,我的心不知不觉开始思念起涟飔,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拼死为我去偷“湛神之刃”,尽管紫电有这样的信心,可是我却没有,其实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一开始看似漫不经心的涟飔似乎一直在为我付出,而我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的男人却没有为她做过什么实际的事情,想到这,我的内心更加不安起来,时秋已经疲惫的醉倒在地板上,我掏出手机,打开图库中唯一的一张照片,是茉洢送给我的那幅油画照片,上面的涟飔浅笑嫣然,我和她沐浴阳光中,面对面双手互牵,那样的美好如今看起来,那么远,却又那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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