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司空府,乃是墨靖镇国将军司空忆的府邸。明月知道,她突兀的出现必然将引起府中人的排挤。事实确也如此,唯一开心的,便是那大将军司空忆。
明月见的第一个人,自然也是他。
司空忆原本充满喜意的脸上,在见了她之后笑容顿时消失:“月儿,你的左半边脸……”
从眼前人的右边脸上,他还看得出十年前那个小女娃的影迹。可这左半边脸,却以一种银色的颜料画满了花纹。原本描在素瓶之上的古韵青花,此刻正绽放在她脸上,看不出她原来的样貌。虽说这半面妆作在她面上别有一番韵味,但总归看上去有些怪异。
明月左手抚上这半边脸颊,淡淡说道:“我面容长开后,愈发像我娘。这也是师父的意思,免得很快就被人认了出来。”
司空忆眼神滑过明月右手抱着的白色锦袋,不禁问道:“这是……”
“这是师父赠送给我的一把古琴,留着做个念想。”而谁也想不到,在琴的底部做着一个精致暗槽,一掀开,便可以拿出那把绝尘。
“司空叔叔帮你拿。”司空忆笑着伸出双手。
明月将琴横着递过,轻声说道:“谢谢爹。”
司空忆却是身形一怔,随即大笑道:“果然是我的乖女儿,是爹爹一时糊涂了。走,咱们回家。”
明月才到,据说三皇子带着皇上的圣旨和赏赐来了司空府。
司空忆说,随行的公公乃是东宫总管阮星,是皇上的心腹,一直跟在三皇子东方墨阳身边。三皇子,年方二十却已助皇上指点江山七年,虽无太子之位,却又太子之实。他又是战场上不败的战神,掌控着墨靖三分之一的兵权。
这样的英才倒是让明月颇看得起,她倒想看看这样天神般的人物,到底是怎样一个角色。
跟着司空忆去了大厅,远远便见着一个身着淡金色袍子,如墨的长发在头顶用白玉冠束成一个发髻。
近了,他竟偏偏只对着明月一笑。明月才看清,他肤色白皙,一双如宝石般流光溢彩的琥珀色眼眸,笑如向阳花般灿烂。淡金色的衣装,让他一出现便仿佛阳光驱散黑暗。
“将军的掌上遗珠,竟是这样出奇的样貌,有趣,有趣。”这声音结实而清澈,更重要的,是与昨晚明月遇见的面具人好像。
明月向他道了个万福,没再伪装声音:“司空明月这左边变脸生来便有胎记,才以此法遮去,恐污浊了三殿下的眼。”
“不,不,不。”连着三个不,却仿佛道出了深一层的意思:“你能将丑陋的胎记化作清韵的银花,足见一颗七巧玲珑心,怪不得如此受父王重视。阮总管,宣读圣旨。”
阮星展开明黄色圣旨,司空忆携一家子大小即刻恭敬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镇国将军爱女回归,朕亦深感高兴。适逢四小姐生辰,特送上玉如意两对,珍宝四箱,锦缎十匹,以贺寿辰。钦此。”
“嗤——”一声嗤笑,一妙龄女子掩面暗笑:“这样一个丑丫头竟得皇上如此看重,难不成这国都内的审美观已经偏向丑了么。”
司空忆面目严肃:“琳儿,不得无礼!”他又转向明月说道:“月儿,她是你的二姐司空琳,性子直率了些,你莫要记挂在心上。”
明月还未回话,便听见一道温润女声响起:“二妹这样说就不是了。四妹一来便讨皇上喜欢,定然是有诸多过人之处。人不可貌相,四妹便剑走偏锋想了别的法子,我们不能说她的不是。”
司空忆赞许点头:“云儿果然是长女,善解人意知书达理。”
善解人意个屁。明月不是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司空云的话中话她还是听得出的。说她想尽法子在皇上面前谄媚,拜托她都没见过皇上一面好不好。故此,她并未向司空云的“解围”道谢。
倒是司空琳不乐意了,撅着嘴问道:“丑丫头,你说,你是熟读四书五经,女红做得出神入化,还是精通十八般武艺?”
明月向几个姐妹行了一礼,低着头以仿佛被欺负了的语气说道:“明月不像三位姐姐多才多艺,四书五经不曾熟读,女红也不会,也没有精通十八般武艺。”
开玩笑。四书五经算什么,以她过目不忘一目十行的本领还需要去熟读?十八般算什么,她会的岂止十八般。至于女红就更不必说,她的确是不会。但凭她这样一身本事,还需要去做那东西?
想欺负她,没门。忽然抬头,妖娆的青花妆遮得去绝色容颜,敛不去那一对眸子深不见底的魅力:“明月什么都不懂,但还是知道圣意是不可妄自揣测的。明月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圣上垂怜,但好歹还是得到了。”
啪——啪——啪,一阵缓慢的掌声。东方墨阳站起身:“四小姐说得一点没错,再怎么样,也是父皇的选择。还请两位小姐,尊重当今的陛下。”
司空琳与司空云闻言,顿时吓得跪在地上:“三殿下明鉴,吾等并没有藐视皇威之意。”
“希望你可以一直不让我失望。”传音入密。明月顿时警觉起来,东方墨阳的内力竟达到如此高超的地步。她深邃的黑眸对上那一双澄澈的琥珀,恍然间,仿佛觉得曾在哪里见过他。就像隔开了一个世纪,亲切、熟悉,如袅袅青烟缭绕心头。
司空忆即刻向东方墨阳说道:“三殿下,末将的两个女儿久处深闺并不懂事,还请见谅。”他私心想着三殿下对明月似乎有些偏袒,定是心中有些喜意,便又说道:“月儿,给三殿下上杯茶,以消他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