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王山背面,终年不散的迷雾遮住了天空,昏暗的光线令人很是不适,举目远眺,一丈距离都不能过,与寻常人一般,便是修者,不熟悉地形,也会迷失在这片宽阔的盆地里面。
空气中的迷雾含有充沛灵力,遮盖住修者明锐的感知,就连神魂,也不敢透体而出。
这里充沛的灵力,含着一股恐怖的阴寒,似乎带有死者临终前的不甘和怨恨,无法被丹田气海容纳。
在这片宽阔的盆地之中,王师派无数弟子长眠之所,葬王窟就隐藏其中。
独自走在阴森无比的荒凉土地上,寸草不生的荒地倒是给了方泽羽很大的方便。
淡淡的红光护着身体,举目眺望,远方的场景清晰可见。
始终在身体三丈外消散的迷雾,浓郁无比,却失去了往日的威力。
有什么阴寒的物质,能在虐炎面前,施展威力?
“到了。”千米之外,漆黑的洞窟如同野兽的血盆大口,狰狞无比,方泽羽止住脚步,心里难受无比,久久站在原地不动,不能自己。
是为了我!
眼眶微红,方泽羽有些情难自禁,归碧为他的牺牲,让他无法报答。
如此恶劣的环境,竟然要持续百年,比死还难受的煎熬,莫过于此。
无法吸纳灵气,等于生生将昔日天纵之才边做废材,修为止步,甚至为了护体还会倒退,百年之后,在没有所向无敌的归碧,也许,只剩一堆白骨,一捧黄土。
方泽羽不知道怎样面对归碧,自己的死讯,是他义无反顾的理由,而现在,自己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修习了举世无双的霸道,一心为他的归碧却只能独自咽下苦果,日渐虚弱的等待消散。
情何以堪?
“来了就进来吧。”葬王窟内,熟悉的声音响起,不远的距离,方泽羽带来的响动,惊动了归碧。
深吸一口气,方泽羽的脚步,沉沉迈起,朝着日思夜想的所在,缓缓而去。
心中打定主意,只要他一句话,刀山火海,我亦不惧!
反出王师,我也愿意。
我在乎的,仅有那么几人,我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因为我方泽羽,令他们陨落!
“今日,怎么这时候就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此地阴气太重,不要每日都来么?”低低埋怨,归碧望着迷雾里那模糊的身影,嘴角却是不自觉的泛起微笑,萦绕心间的暖流与悸动,让他虚弱不堪的身体,舒适不少。
“师兄,是我。”上前几步,方泽羽眼中死死抑制的眼泪,终是在归碧面容可见的那一刻,忍不住滑落。
两年,两年!
只是两年,这该死的地方,已经将我风华绝代的大师兄,折磨成这般模样!
整齐的发髻遮掩不住暗藏雪白的鬓角,挂着笑容的脸颊掩饰不住虚弱,以往令人心安的气息不复存在,靠着门洞才能站直的身体,不复伟岸。
只是在方泽羽心中,归碧的强大,是永恒,绝不崩塌,无法逾越。
“师兄!”双膝重重砸在地上,苍松祖训,只跪天地父母师尊,但是方泽羽义无反顾,将头重重扣在地面,刻意散去护体真元,额头瞬间磕破,溅起血光。
对他而言,归碧为他撑起天,归碧是兄长,像师傅,如父亲!
这一跪,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小师弟?!”身体一僵,随即狂喜,方泽羽的身体虽然长大,但是声音却没有改变,熟悉的执拗告诉归碧,此刻跪在他身前,涕泪长流的,正是他一直呵护,却无法守护,‘饮恨而亡’的小师弟。
慌忙上前,伸出双手想拉起方泽羽,跪在地上的方泽羽却纹丝不动。
归碧愕然,望着自己双手,自嘲道:“原来我已经虚弱到这般田地?”
“大师兄!”痛苦的小脸扭曲,方泽羽的双手插进地面,狠狠扣住一把泥土,浑身筛糠版颤抖,痛声道:“是我害了你。”
“起来!”猛然一脚踹在方泽羽身上,怕伤到虚弱的归碧,方泽羽不敢抵挡,积蓄归碧不多力量的一脚直接将他踹倒,露出泪痕交错的脸,望着归碧。
“我苍松弟子!何时多了你这软弱的废物?!”揪住方泽羽的衣襟,将之提起,归碧大吼:“若是没死,就给我滚回去好好照顾师傅!”
归碧心里,方泽羽依旧是那孱弱不堪,需要他倍加呵护的小师弟,葬王窟阴寒太重,若是呆的太久,说不定会对方泽羽的身体,造成隐患。
即便,他想好好问问,小师弟是如何死里逃生,他也想问问,小师弟这两年,是怎么度过,他想知道,没了他,王师派的弟子,是否还敢继续欺负他。
可是,他不能,他要的,只是小师弟安好,苍松的弟子安好,其他的,关于自己的,无所谓。
静静的等死,他无怨无悔,再来一次,他也一样不会改变。
过度用力让归碧脑中一阵晕眩无时不刻都在侵袭身体的阴寒再度袭来,散去虐炎气息的方泽羽身体一僵,随即暴怒。
揽住摇摇晃晃的归碧,手掌一挥,一团虐炎飞舞出去,在半空炸开,团团围聚而来的迷雾瞬间消散,方泽羽怒吼:“都给我滚开!再靠近,我一把火烧光你们!”
久违的温暖让归碧一颤,抓着方泽羽的手不自觉的用上几分力气,气喘吁吁的笑道:“多日不见,我归碧的小师弟,也有几分本事了。”
“大师兄!我带你离开这里!”拦着归碧,方泽羽就要往来路走。
“胡闹。”虚弱的喝斥一声,归碧断然拒绝:“这是我应受的惩罚,自当承受。王师派的规矩,又不是为我一人而立,若是今日我破了师门规矩,来日,又有谁,会去遵从?”
“我不管!今日我一定要带你走!谁拦着我,我就取了他的命!”怒血上涌,方泽羽终究太过稚嫩,只知将归碧带走便可,殊不知,因此会引来什么后果。
“呵呵。”粲然一笑,归碧继续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来问你,没有师门允许,我便是逃出去了,又能如何?”
“我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逃得出葬王窟,逃得出蛮荒?”
“我若走了,师傅怎么办?苍松出了师门叛徒,师傅的颜面,谁来保
?”
“若是师门派人捉拿,你三位师兄受命,面对我,怎么办?是放我走,然后等我被抓回来,与我一起在此受罚,还是抓住我,亲手将我再送回来?”
字字句句,一言一行从不为自己考虑,归碧依然在笑,苦涩,却真挚。
“走吧,便是你修为有了长进,这葬王窟,终究不是久待的地方。”拍了拍方泽羽的肩膀,归碧一字未提自己为何会身陷此地,没有一句怪罪,就连埋怨,也不曾有过,轻描淡写,将一切掩盖过去。
转身朝着洞门走去,归碧没有回头,就算再多不舍,再多眷恋,他依旧不留羁绊,他只求,他拼尽一切保全下来的小师弟,能够继承他的意志,好好侍奉师长,团结师兄弟,壮大苍松。
在暗处,他会永远,守护者苍松。
“大师兄!”撕心裂肺的狂吼,方泽羽猛然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带起五道血印,心中对自己的怨恨,到达极致。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般没用?废物!时至今日,你依旧只是毫无作用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