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王虽然憨直鲁莽,但办事总算小心,早打听了她今晚不当值,便命人带信来,晚上在宫门口等他,自有机会带她出去。
晚上她特意将屋内的蜡烛剪短一些,大约能燃一个时辰的样子,惜尘知她不会早睡,有时会让安公公在外看一眼。她算了一下,出去和惜朝说一会儿话再回来,一个时辰也足够了。
然后她避开那些宫人和巡夜的士兵,走到宫门口,果然看到忠王驾着马车等她,她上了车,忠王让小厮赶车,自己也坐到车厢内,说:“咱们即刻去逸王府,十二弟想你想的快疯了。”
沈婠闭上眼,惜朝,我何曾不是想你想的也快疯了呢?
风凉,月冷。
晚云淡薄,夜色苍茫。
诺大的逸王府中,静谧的连走路声也无法听闻。
一辆墨色马车停在王府后门处,车上缓缓走下一名雄伟男子和一名身披斗篷的弱小女子。后门处自有人接应,慢慢穿过后堂,花园,走在微弱灯光照耀的走廊下,沈婠抬头看了看天,好似有细碎雪花飘落。
到卧房门口,领路人驻足,忠王轻声道:“阿婠,十二弟知道你要来,在里面等你,你们抓紧时间说话,我在外面等候。”
沈婠点头,推开房门进去,里面是柔和的光晕,熏笼氤氲,蒸的人昏昏欲睡。她脱下斗篷,依旧是那一件素色宫装。
绕过屏风,再走近几步,打起水晶珠帘,方才看到一身月白长袍的俊朗少年。他身上有一层虚茫的清光,面如刀削,嘴唇泛白,大约是病的久了的缘故,面色里浮了苍白。唇边含了浅浅的笑,眸光依旧璀璨。
沈婠见到眼前飘然若谪仙的少年,黑夜般深沉的乌眸,顿时散去淡淡的愁意,亮如明珠。若冷月般皎洁的面庞,溢出温软的笑意。
少年看到沈婠,温柔的含笑轻唤:“阿婠。”
这一声阿婠跃进心里,蓦地眼里盈满了泪,走到他跟前,抬手抚上他的眉眼,指尖微微颤抖,双目渴求似的仔细看尽他的容颜。逸王楚惜朝,本就容貌秀雅,气度高洁,与北国第一美女沈婠更是一对金童玉女似的般配。
泪水猝然滑落,伴着低泣声,沈婠伏到他怀里。
惜朝揽她在怀,一边轻抚一边叹道:“阿婠,不要哭。”
任泪水打湿他的衣襟,她方才抬起头,说道:“我曾发誓不再哭泣,只是泪水并不因我的誓言就此消失,见到你,大约是太高兴了吧。”
惜朝轻轻握住她的手,道:“阿婠,我在外面找了你好久,总是找不到你,若不是十哥告知,我一定还在命人在官邸里四处打探,终没想到,四哥不曾放过你,将你圈在他左右,告诉我,他可有对你如何?”
沈婠摇头,道:“并没有……”
惜朝冷笑道:“我们当日都看走了眼,以为他总是冷面郎君,少近女色,想不到,他早已垂涎于你,阿婠,你在他身边,教我如何放心得下?”
沈婠亦冷笑:“我在他身边,很好。”
惜朝一惊:“阿婠,你……”
沈婠道:“将仇人至于视力之内,我才安心,才有机会将他置于死地!”
惜朝沉默,半晌才道:“我大概猜到,你不会放下仇恨,可你如今孤身一人。”
“惜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是他的十二弟,我不指望你能够帮我,但——如果,你爱我,就不要阻止我。”
语气如此决绝,不带半分恳求。
惜朝,若你也阻止我的复仇之路,你便不再是我的爱人。
没有什么比复仇更重要,即便是爱情。
室内顶端悬挂的琉璃宫灯,雕刻精致,溢出淡雅柔和的光晕。落在眼前少年微蹙的眉上,仿佛笼了一层淡淡的哀伤,那眸中的隐痛,终于深深藏了下去。
“好,我答应你,不阻止你。”
沈婠的唇边这才泛起笑意,柔顺的靠在他胸前,轻轻的说:“惜朝,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惜朝极轻的叹了一声,道:“只要你好好的,我知道了你的下落,知道你过的好,我自然就会很快好起来了。”
他们相偎相依,直到门外轻轻敲响,惜朝才放开沈婠,不舍的说:“在宫里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莫要冲动。”
沈婠笑了笑,道:“等你好了,你也要上朝的吧?下朝之后,我们自能见面。”
惜朝微微点头,纵然不舍,也只得放她离去,若是回去的晚了,反而麻烦。
沈婠依旧由忠王护送回宫,到宫门口再自行回到住处,烛光仍亮着。
她推门进去,立时感到一阵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