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扁蹲在车库门口看着从警车里钻出来的两名警察,男警形容黑瘦、衣着邋遢,女警眉端目正、英姿潇洒,心里暗忖他们去拍电影的话都不用化妆的,简直就是典型的正反派角色。
相比于花花与惑惑缩在车库最里边瑟瑟发抖的害怕怂样,欠扁倒是一副无所畏惧、满不在乎的样子——现在生与死对于他来说都不是坏事,死了是最好,可以回阴间去报到了;活着也不赖,至少可以有机会偿还前世欠下的债务,减轻些自己良心所遭受的谴责。
在警察仔细倾听群众呼声、努力调解民事纠纷之隙,欠扁无意中看到人群里还挤着一个人在看热闹,哦不对,一个鬼,赶紧想缩回车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眼很尖,也看到了欠扁,立即满脸不爽地跑了过来。
“喂,答应送我的宝物呐?拖这么多天了,是不是想耍赖皮啊?”阿勇站在车库门口叉着腰质问道。
欠扁自知理亏,磨磨蹭蹭地提起爪子在地上写了“急什么”三个字,便回头对花花和惑惑问道:“你们能看到他吗?”
花花和惑惑露出了一脸的不解,歪着脑袋对望一眼,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喏,就是他啊!”欠扁只能提起爪子用力指了指门口的阿勇,对两条母狗问道,“你们能看到鬼不?”
鬼?!花花和惑惑顺着欠扁的狗爪方向看了空荡荡的门口一眼,又面面相觑一番,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相互靠近了身体,四只狗眼里都是深深的恐惧,仿佛担心这三腿已经是鬼上身了。
“喂,你在汪汪个啥啊?”看到欠扁只顾着跟两条母狗交流狗语,阿勇很是不满,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给我东西呀,做狗是要讲信用的!”
咝——为什么它们看不到鬼,就自己能看到鬼呢?
对于这种匪夷所思的现象,欠扁是百思不得其解。而面对阿勇的咄咄逼催,他更是一筹莫展,当初为了让阿勇出手帮自己混进谭素英家,他也就随口提了个交易条件,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较真。
没办法,先拖着吧。欠扁拎起狗爪在地上写道:过几天再说啦。
阿勇一瞪鬼眼:“啥?还要过几天?你它妈的摆明了耍老子啊!”
欠扁冷冷地一瞥眼写道:耍你又怎么样?
阿勇鬼脸顿时变色,戳着手指阴毒警告道:“狗杂种!你敢跟鬼过不去?信不信老子天天缠着瘸腿婆娘?”
欠扁心中大怒,冲着阿勇汪汪吼叫道:“你他妈的胆敢试试!”
刚刚吼完,才意识到对方根本听不懂狗话,刚想在地上写字,那番狂吠却把两名警察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这几条狗都是你养的?”张伟军指着车库内问道。
做贼心虚的谭素英只能闪烁其词地在喉咙里嗯了半声。
张伟军可是老干警了,一眼就瞧出了谭素英底气不足,再联想到前些天打狗行动的惨败,心中顿生疑窦,便佯装漫不经心地指着欠扁问道:“它叫啥名?”
谭素英老老实实答道:“三腿。”
欠扁立即起身摇晃着尾巴走到拐杖边,在谭素英脚下亲热地蹭了几下。
“恩,”张伟军点点头,又指着车库里面的花花和惑惑问道,“那两条狗叫啥名?”
“呃……”谭素英愣住了,她平素单独生活,几乎从来没撒过谎,此时感觉紧张地心脏怦怦乱跳,脸也不自觉地涨红了起来。
欠扁见状赶紧对花花和惑惑叫唤道:“女主人一开口,你们就跑出来摇头晃尾巴!”
花花和惑惑缩在角落里怯怯问道:“为什么?”
欠扁愤愤道:“保你们狗命啊傻逼!”
张伟军玩味地盯着谭素英问道:“怎么?还没来得及给它们取名啊?”
谭素英红着脸低着头支吾道:“这个……”
“汪!汪汪!”她刚一开口,花花和惑惑就欢快地蹿了出来,在脚跟边又是蹭脑袋又是晃尾巴,极其的亲热。
张伟军看傻了眼,愣愣地问道:“它们的名字都叫这个?”
谭素英讪讪地含糊道:“是、是啊……”
这时梁静走了过来,严肃着神情对谭素英说道:“你既然养了这么多条狗,就应该为小区内的住民考虑考虑,拴好了不要扰民,否则我们会按流浪狗来处理它们的,明白吗?”
谭素英小声地“哦”了一下。
梁静接着说道:“今天这事呢,伤者提出两种解决方案,一是由你陪同他们去医院检查注射疫苗,治疗费用由你承担;但是他们也考虑到你行动不是很方便,所以提出另一种方案,由你一次性赔偿500块钱,他们自己带孩子去医院。你怎么看?”
“500块啊?”谭素英为难地看了眼那儿童和他奶奶,两手不安地抓着衣角小声问道,“能不能少一些?”
“什么?!500块还嫌多啊?难不成我还坑你钱啦?!”儿童的奶奶脸上尽是愤怒和鄙夷,拽着孙子上前叫道,“走!嫌贵你就自己带他上医院去!走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在谭素英左右为难的时候,脚下边突然传来“呜呜”的狗叫,低头一看,不由一愣,随即惊叫道:“三腿!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
众人惊异望去,只见那条叫“三腿”的瘸狗嘴里,正叼着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
……
青司塘小区内终于回归了平静,但欠扁却得不到清净了,谭素英将它拎到了楼上,关在家里百般盘问“钱是从哪儿来的”,仿佛这狗会说人话似的。
而欠扁只能装聋作哑,仿佛突然之间又听不懂人话了。
谭素英拿它没办法,只好暂时将钱收起来——事实上,这笔意外之财还是让她激动兴奋了一番的,毕竟现在她太需要钱了。可惜的是,在赔掉500块医药费后,她还是筹不满3000块的报名费。
还差将近1000块钱,上哪儿去找呢?
欠扁趁谭素英坐在沙发上发呆之际,偷偷地溜下了楼,车库内,花花和惑惑被拴了起来,狗脸上挂满了无辜,四只可怜兮兮的眼睛求助似的看着他。
谁让你乱咬人的?欠扁瞪了惑惑一眼,沉重地叹了口狗气。
就在这个时候,歪歪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回来了,一进车库就吐掉了嘴里的钱,哀嚎一声瘫趴在了地上,仿佛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我日,累死哥了!”
欠扁伸出狗爪将散落的钞票归拢起来数了数,哇噻,这次整整两千多!
“够了!钱够了!”欠扁高兴地拍拍歪歪的脑袋恭维道,“歪歪哥就是歪歪哥,阳气蓬勃、雄姿挺拔啊!”
歪歪被他一赞,立即强撑着狗腿站起身来气喘吁吁道:“哥出来……卖,是讲……性……欲的!咦?”
直到此时它才看到花花和惑惑脖子上拴着绳子,眼里闪过浓重的狐疑之色,转头盯着欠扁问道,“哥不在的时候,你跟她们玩捆绑三P了?”
欠扁:“……”
……
阴曹地府,第十八层地狱,阎王府。
书房内,阎王正坐在电脑前浏览阴间门户网站——搜魂,鬼脸是越来越难看。
“啪!”
阎王终于怒不可遏,铁青着面孔拍案而起大叫道:“现在的记者真是太不像鬼话了!一点都没有职业道德和素养!”
貂禅闻讯走进来:“大王,什么事让您动怒了?”
阎王指着电脑屏幕喝道:“你自己看!”
貂禅凑上前仔细一看,只见搜魂新闻页面上充斥着大量的有关第十八层地狱的负面鬼新闻:《第十八层地狱换届选举搁浅》、《第十八层地狱换届选举闹出鬼笑话、已转世投胎的前判官欠扁“成功连任”判官》、《第十八层地狱判官之职疑内定赵子龙、孟婆裸奔计划暂宣告破产》、《第十八层地狱前常务副判官白起涉嫌操纵生死簿而面临重刑》……
“太可恶了!”阎王指着新闻的插图愤愤道,“你看看你看看,孟婆那身皱皮囊也拿出来显摆,一对瘪奶都下垂到肚脐眼了,下面毛都掉得没几根了,真是不嫌害臊!”
貂禅站在阎王宽肥的背后提议道:“咱宣传部不是有很多五亿嘛,可以发动五亿来引导鬼众的舆论啊!”
阎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面色稍稍缓和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背着双手在书房内来回踱了良久,阎王又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条狗在阳间近况如何?”
貂禅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佯装镇定地强笑道:“大王在说欠扁么?奴家怎会知道?”
“哼,”阎王不满地冷哼道,“前阵子你私自托梦于他,以为本王不知道么?”
貂禅一惊,随即暗暗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奴家知罪。”
阎王鼻息里深深地哼了一声说道:“不过呢,此事也能看出你并非薄情寡义之辈。倘若他在阳间做狗而你对他不闻不问,那样本王反而会看不起你!”
貂禅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唔哇——”阎王冷不防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中顿时闪过一道慌乱,喉咙里干咳一声说道,“你先下去吧,本王还要熬夜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