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远林镇一家祭品店。
欠扁买了香和纸钱准备走人,老板连忙唤住:“诶,现在流行烧手机和平板电脑,需要搞几台不?”说着拿出了纸糊的苹果手机和IPAD。
欠扁摇摇头,不以为然道:“老祖宗会用这些高科技东西么?”
老板斜了他一眼:“乔布斯都亲自下去教了,你还操那心!”
欠扁觉得有理,便买了一只苹果手机——IPAD是买不起了,兜里仅几十块钱还是厚着脸皮问梁静借的。
刚要走,老板又唤住了提醒道:“再买个充电器撒!小心没电了老祖宗回来问你要,回来要是小事,叫你送过去就麻烦了!”
娘的,敢咒老子?
欠扁暗怒,便直接跟老板要了张名片。
老板递过名片问道:“干啥?”
欠扁淡淡道:“一起化过去,没电了也好,坏了也罢,直接让老祖宗找你保修。”
老板那个汗……
……
远林镇东面三里处的桐林村,村外是一片荒芜了多年的空地,一道孤独的身影踩着杂草丛生的空地埂垅缓慢前行,行至两座紧挨着、且都没有墓碑的土坟前停下了脚步,驻足良久。
两座坟前,均有一滩新燃未久的纸钱灰烬,由于清明时节的雨水浸泡而未被风刮走。
会是谁化的纸钱呢?
是大哥吗?可他此刻身在何处?
欠扁慢慢蹲下身子,拿手指捏起一点灰烬细细捻动,仿佛想从中探寻失散多年的亲情和思念。
两座坟,一座是奶奶的,另一座是他自己的。在这个世界上,自己给自己上坟的,或许只他一人。
从怀中取出纸钱和祭品,在奶奶坟前点燃了,火苗摇曳中,燃烧着的纸钱随风飘散,像浪迹天涯的游子,从此再也找不着回家的路。
奶奶,17年来第一次过来给您上坟,请保佑我早日找到大哥,一家人从此团聚。
坐在坟前良久、良久,直到天色渐暗,欠扁才站起身来,默默地沿着来路往回走去……
……
锦绣花园,梁家。
“小动你跟爸妈说句老实话,小静她到底有没有去找你?”
“哎呀——要我说多少遍呐?没找我!”白起快被“父母”俩逼疯了,早知道就住酒店里不回来了。
“那她能上哪儿去呢?小动,她难道连个电话都没打给你吗?”
“我靠!你们俩有完没完呐?神经病怎么会打电话找我?”白起实在受不了了,扔下筷子就起身往外走。
“诶小动你上哪儿去呀?天豪跟他父母就快来了!”
“他们来不来关老子鸟事!”摔门,走人!
白起叼着香烟行走在远林镇大街上,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亮丽的华灯照耀着平坦宽敞的街道,道上车来车往,道侧烧烤炊烟袅袅,耳边尽是喧嚣嘈杂,纵是如此,在他看来却远没有两千多年前的秦都雍城来得繁华热闹。
走到昌盛路,百米开外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丰田轿车闪了闪前灯,白起会意,不动声色地举步走去——“妹子”梁静诅咒加身、危在旦夕,要想保命,惟有赶快找到正确的人和正确的除咒之法,本来异常困难之事,却因一条东江新闻而变得豁然开朗。
由于梁静正遭精神病院的“通缉”,不方便白天露面,因此他们决定在夜间行动,这辆丰田车是立新酒店的固定资产,白起作为酒店副总经理当然可以随意支配调用,下班前便将车钥匙扔给了梁静,让她天一黑就在此等他。
此时车内坐了两个人、一个鬼:欠扁、梁静和刘七。
作为地狱鬼使,刘七是非常称职的——坚守岗位,持之以恒,守株待兔,锲而不舍,就等梁静死翘翘了带魂魄走人,此等可歌可泣的敬业精神简直可以与专业讨债人相提并论。
至少在欠扁看来,第一层地狱肯定没有哪个鬼敢欠刘七的钱,不然肯定会被他缠出毛病来。
车外,白起两手插兜、嘴叼香烟迎面走来,驾驶座位上的梁静正待打开车门,副驾驶位上的欠扁却突然阻止道:“等等,不对劲!”
梁静一怔,下意识地隔着挡风玻璃朝白起看去,顿时大感不妥——白起此时正一脸肃容,斜瞥的眼角里充满了警兆之意!而且他快步从车边走过,丝毫没有停顿,继续向前行去!
职业使然,梁静马上趴下了身子,因为她意识到了一个情况:大哥遭人跟踪了!
梁静猜得没错,白起确实被人跟踪了,但跟踪他的人万万没有料到一点:对方乃战国四大名将之首、史称“野战之王”的白起,其警觉性和敏锐的判断力几乎能与动物相比,在他面前就算是沙漠之狐隆美尔也耍不了花招,寻常人又岂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得了他?
但如此一来,他要想与梁静会合恐怕也是不行的了——对方跟踪他,很有可能就是想找到梁静!
白起经过了大概有差不多半分钟,梁静谨慎地趴伏着身子小声问道:“看到跟踪者了吗?”
欠扁看着车外淡淡地说道:“两个,都是男的,三十来岁。”
梁静心里一沉,第一意识就是想到了今天上午发生的冲突,赶紧掏出新买的手机拨通了白起的电话:“哥!有两个人在跟踪你,小心点!”
电话那头传来白起的冷笑声:“你跟潘老弟先走吧,哥带他们遛遛先!”
……
一个小时后,丰田车缓缓停靠在了钟楼区公安分局大楼前,欠扁对刘七摆了摆头:“兄弟,麻烦你了。”
刘七谄媚地笑道:“扁爷您千万别客气,能给扁爷您办事那是我刘七的荣幸。”说着便飘出车外,迈着罗圈腿往静悄悄的大楼内行去。
车内,沉默了数分钟后,梁静转过头注视着欠扁问道:“小关,你为什么要帮我?”
咝——这娘儿们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梁静突如其来的一问倒是把欠扁给问傻了,倒不是心中没有答案,而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这又要追溯到上辈子做狗的时候了,而事实上他现在帮她也并非是纯粹出于当初阿勇对她的良好评价,也不是因为对她有非份之想而刻意地做出英雄救美之举,主要是出于一种责无旁贷、当仁不让的念头:试想,此刻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帮得了她?还有谁能救得了她?
欠扁虽然品格猥琐,但终究是第十八层地狱的前判官,心中多多少少有着些担当。而且其良心未泯、分得清大是大非,否则上辈子也不会向谭素英赎罪了。
为什么要帮她?
欠扁凝重着神色沉吟道:“你毕竟是我姘头嘛!”这个理由屌爆了。
“啧!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梁静皱眉嗔怪道,“我正儿八经地问你呐!你能不能正经一次?”
欠扁愕然道:“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
梁静脱口怒道:“你什么时候正经过了?”
欠扁:“……”
不就是摸过你几次,至于老挂在嘴上吗?
又是一阵沉默,又是梁静率先开口。
“小关,我真的想知道答案,这对我很重要。我很想知道,咱俩只是萍水相逢,你为什么会替我挡子弹?”
老子不是替你挡子弹,只是想把你扑倒而已!用得着说得这么悲壮伟大嘛?
“好吧,既然梁警官你很想知道答案,那我就跟你说实话吧,只是希望你听了不会感到失望。”欠扁淡淡说道。
梁静平静地看着欠扁:“说吧,我尽量不失望。”
欠扁苦涩地笑了笑说道:“我帮你仅仅是因为你长得漂亮,换作其他又老又丑的女人我肯定会选择袖手旁观。呵呵,我只是一个肮脏下流的叫花子,垂涎你的美色而已,没你想得那么高尚和道义。”
梁静轻轻抿着双唇,默默地注视着欠扁,良久之后才苦笑着自嘲道:“那我该庆幸自己不是又老又丑的女人了。”
说着别过了头,看着车窗外的夜色淡然道,“潘先生,先不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即便没有,咱俩之间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你现在选择袖手旁观的话,我不会怪你。”
话音才落,欠扁便一声不吭地推开车门,下车了!
梁静顿时心中大恼,你这家伙也太小心眼了吧?我这不是学电影里的桥段矫情一下嘛,至于甩屁股走人嘛!老娘此刻性命攸关呐!!!
梁静内心正愤怒呐喊之际,却听欠扁站在车外问道:“查到没有?”
少顷,他又返回车内关上了车门说道:“那人叫董少华,手机号码是133XXXXXXXX。”
梁静撅着嘴巴瞥了他一眼,内心窃喜:原来这家伙下车跟鬼使说话来着呢。吓死老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