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奕以为……今晚偷营胜算几成？”

鲁肃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开口就把蒋钦给吓到了。蒋钦喝到嘴里的茶水来不及咽下去就呛到了，忍不住连连咳嗽。鲁肃也不理会蒋钦的狼狈，只是悠然地坐着，端着茶碗品着茶，仿佛这茶水是从来没喝过的极品似的。

良久，蒋钦才缓过来，盯着鲁肃缓缓道：“子敬刚才说的什么？能否再说一遍？刚才钦没有听清楚。”

鲁肃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看着蒋钦问道：“肃刚才说的是……今晚公奕去偷营，胜算有几成？”

蒋钦当然把鲁肃问的问题听清楚了，不然也不会给呛到了。只是这等机密事情定下来的时候，只有蒋钦兄弟和陆康三人在场。现在鲁肃开口就问，蒋钦忍不住想要确认一遍。

听到鲁肃准确无误地重复了一遍，蒋钦呆了呆，这才苦笑道：“不至于吧？这么一件小事，莫非现在皖城是全城皆知了？”

鲁肃呵呵笑道：“公奕无需担心。现在算上肃，应当只有三人或者四人知道。唔……应当不超过五人。”

蒋钦顺口问道：“子敬说的五人是……？”

鲁肃一一点名道：“公奕你肯定是知道的，太守大人陆康肯定也知道，公奕你的二弟周泰想必也知道了，肃算一个。唔……再加上一个太守大人的谋士？”

蒋钦心里一动：“只有这五人？”

鲁肃笑道：“这是自然。我听闻早在上元前后，太守大人就开始严查细作。想必现在皖城城内的细作应该非常少了，这等机密的事情自然不会探查到的。公奕放心就是了。”

蒋钦心里苦笑道：“叫我如何能够放心啊。”

鲁肃似乎知道蒋钦心里在嘀咕着什么，自然而然地接道：“为了宽公奕之心，唔……这样，肃今晚厚着脸皮在公奕府上骚扰一晚，公奕以为如何？”

蒋钦精神一振，又细细思索了一遍，今晚偷营的事情应该是没有传出去的，便略微放下心来。蒋钦又想了想，这才含含糊糊道：“今晚……不好说啊。”

鲁肃笑问道：“到底是不好说，还是说不好呢？”

蒋钦犹豫了一下，望着鲁肃肯定道：“说不好。”

鲁肃先是看到了蒋钦脸色的变化，又听到蒋钦不再避讳自己，知道蒋钦现在确实是相信自己了。鲁肃心里也很满意，总算不负自己亲自上门一趟。

中文含义博大精深，三个字换个位置意思就相差很远。鲁肃心里自然清楚蒋钦的意思，便认真地看着蒋钦。

蒋钦被鲁肃看得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着装有问题。仔细打量了自己全身上下，发现没有任何问题了，这才问道：“子敬何故这么看着钦？”

鲁肃却移开目光，仿佛不在意地问道：“公奕就不好奇肃是如何知道皖城的事情的？”

蒋钦闻言笑道：“这有什么？既然不是我皖城泄露的秘密，子敬知道了就知道了。我知子敬是君子，必定不会将这等机密事情传出去的。”

鲁肃神情复杂地看着蒋钦问道：“算上今天，我与公奕不过见了两次，公奕就这么信任肃？”

蒋钦笑道：“这又跟见面次数有何关系？有些人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是什么人的。子敬便是如此之人。”

鲁肃低头喝茶不说话，沉默片刻这才抬头道：“肃听说孙策来袭第一天，皖城就曾夜袭过孙策，不过被孙策识破，反而将皖城军歼灭不少，是故现在皖城守卒士气明显低于孙策军。要不是公奕你们两兄弟这两天大显身手，这皖城士气估计会低迷到谷底去。”

鲁肃顿了顿：“形势如此，皖城守卒虽然占据地利。然天时人和皆不在皖城，故皖城破城之日指日可待。”

说到这里，鲁肃看着蒋钦一字一字道：“要想扭转局势，必须要出奇兵。偷营是个不错的选择。”

听到这里蒋钦才明白，鲁肃是局外人，虽然不了解细节，却根据最近的局势推断出来皖城的动静。真不愧是牛人啊。

想到这里，蒋钦这才觉得自己后背都湿透了。以往认为所谓谋士不过如此的想法，此时被蒋钦丢进太平洋去了。

蒋钦正了正身子，认真看着鲁肃问道：“既然子敬也觉得奇兵有效，不知子敬认为今晚……如何？”

虽然鲁肃已经把所有事情都猜了个七七八八，可毕竟是鲁肃猜出来的，蒋钦可不能给鲁肃的猜测下判断，也不可能把这件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只好继续含含糊糊了。

鲁肃自然明白蒋钦的意思，会心一笑道：“肃以为，今晚成功的几率比起前晚来说要大上许多。孙策军的防守必然没有以往那么严，然而公奕想要竟全功的话，肃以为也不大可能。”

蒋钦心里嘀咕道：“我本就没打算，也没这本事将孙策就这样击败不是？本来这个主意就是安慰陆康太守的，老爷子也不容易……”

鲁肃自然不知道蒋钦心里在想着什么，以为蒋钦不说话是在为晚上担心，沉吟片刻安慰蒋钦道：“公奕无需担心。我知公奕你兄弟二人都武勇非凡，就算孙策有了防备，你们也必定可以全身而退的。”

蒋钦顺口接道：“让子敬见笑了。士卒都是爹妈生养的，都不容易。未言胜先言败，至少可以保证士卒们活着回来。”

在这士族统治的社会，普通人命其实并不值钱。在士族的眼里，自身的利益才是最根本的。蒋钦此时随口说出的爱护士卒的言语，在蒋钦看来很自然，鲁肃却是第一次听到，觉得新奇得很。

鲁肃琢磨着问道：“公奕，很在乎士卒的……性命？”

蒋钦道：“这是自然。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今名将都是建立在士卒效死力的基础上的。没有士卒效命，名将又是如何来的？”

鲁肃缓缓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肃发现公奕总是能说出这等有意思的话来呢。”

蒋钦微微一愣，干咳一声道：“子敬可喜欢听？以后相处的久了，子敬你自然就听得多了。”

鲁肃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只是心里暗暗道：“等皖城之战结束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