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道龄手中拿着战报,在重新用沙石铺就的大道上拦下了一辆出租马车。方道龄几步上了车,一个守卫在门口的护卫自觉地跳上马车坐在了车夫的旁边。方道龄跟车夫说了地点。车夫也不多话,“驾”地一声催动了马车。
马车有些晃,不过相对于以前的马车和骑马已经稳当了许多。这辆马车后面的牌子上写着一个隶书的“杨”字,显然这是杨过经办的杨氏车行的马车,自从建昌之战过后,杨过就很识趣地不管军务了,而将所有的精力放到了经商上面。如今这建昌城,早已成了商人的天堂,每天熙熙攘攘,因此催生了这车行的行当。杨过一马当先,成立了杨氏车行,基本上垄断了建昌附近的运输,。而后又有几家大的商家也跟风成立了车行,竟也有赚头。方道龄毫不怀疑这车行的主意与陈拓有某种程度的关系,就看这些车行购买的马匹,屁股上虽然模糊但依稀存在的编号,就知道这些车行的马都来自中华军的淘汰马匹,也怪不得最近看到杨奉总是一幅很高兴的样子,手里有钱了,作为中华军后勤保障的负责人,杨奉是能轻松一些。
方道龄被车晃得四处乱想,微微定了定神,方才将思绪拉回到手中的这封战报上。这次的乌蒙山大败,应该是中华军自成立以来最大的失败,甫卜等人上次征讨罗殿国尚是占尽劣势的情况下,犹可原谅,然而这次……方道龄竟不知该如何处理,如果拿到他负责的总参谋部,恐怕有些人就要拿这件事情肃军纪了。想到这个总参谋部,方道龄苦笑着摇了摇头,这陈拓为了研究火器之事,把军务都交给方道龄也就算了,还硬是修改了总参谋部的权限,不仅派往各军参谋由他们派遣,而且军纪的维护也成了总参谋部的职责,加上这帮参谋部的人全都是陈拓各方搜集来得所谓“谋略之士”,一个个年纪大不说,脾气比石头还硬。因此现在军中很多事情,方道龄都在考虑要不要惊动这些老顽固。
马车行驶了个把时辰,便停了下来,车夫身边的护卫跳下马车,替方道龄掀开了帘子。方道龄连忙跳下去,眼前是一篇宽阔的空地,四周已经为了一圈一人多高的围墙,方圆十几里的围墙内,整齐地排布着近千顶帐篷,不时有一对持着火把的卫兵从大门前经过,大门口有四个卫兵笔直地站着。这就是火器营了,在火器营的对面就是天工院,这两个地方就是陈拓这半年来的居所了。方道龄走到卫兵面前,跟卫兵敬了一个护胸礼。
由于是夜晚,方道龄出来得又急,并没有穿着进出火器营必须穿着的军装,卫兵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略迟疑了一会儿,方才还礼,问道:“先生是?”
“我是方道龄。”方道龄随口答了一句,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没有穿军装,是不能进火器营的,但因为事急,一边说着,一边就往里面走,立刻被两个卫兵拦了下来。
这两个卫兵走进一看,才发现真的是方道龄,连忙歉道:“方军师,督帅的命令,不穿军装者不得入军营……您这……”
“我见督帅有急事,”方道龄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中的军报,“今天姑且记我一次,不然你速去督帅处给我通传一下也行。”
其中一个卫兵面露难色道:“方军事,现在总参谋部的王参谋正带着宪兵在军营内勘察……我还是去替您通报一下吧。”
“王参谋?”方道龄心中一惊,这卫兵口中的王参谋,是督帅的弟弟,情报乙司司使陈振的同窗故友,因为钻研兵书而名落孙山的王安,此人年近七十依然没有考的功名,被陈振秘密送到大理后便做了这中华军总参谋部的参谋,此人照方道龄看来颇有些才气,但更多的是迂腐,纸上谈兵恐怕这中华军内无人能敌,对军纪之事非常上心,前不久还带着宪兵当着周珺珉的面缴了方道龄偷偷带到第一军驻地的一瓶酒,此事如今已在第一军军中传为笑谈。若非方道龄本人性格随和再加上中华军内也确实有军营之内不可饮酒的军规,恐怕方道龄这军师就要考虑换参谋了。想到这,方道龄也不想再闹出什么闹剧,点了点头对那卫兵道:“那你速去禀报,我在这稍候片刻。”
那卫兵连忙敬了个礼,朝火器营营内跑去。片刻后,卫兵回来了,手上捧着一套军装,给方道龄说:“方军师,这是督帅的军装,让你先穿着进去。”
方道龄苦笑着床上略显紧凑的军装,这军装是陈拓专门给火器营设计的,全是麻布料子,被染成了绿色,除了样式奇怪和轻便之外,防护力极差,也不知道这军装到底有什么用,不过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倒不如其他各军的铠甲那般威武。穿着军装,方道龄终于来到了陈拓的帐篷外面,一掀开帘子,之间帐篷之内除了陈拓,杨奉和沈剑竟也在内。
陈拓抬头看见方道龄穿着自己的军装,仿佛被束腰的欧洲贵妇,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方道龄这1年多不仅没累着,反而着了不少膘。方道龄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有些怨念地瞄了陈拓一眼,一边赶紧脱下军装。沈剑和杨奉极力忍住笑,与方道龄作揖。方道龄还礼道:“督帅,我这次来可不是来给您当笑料的,这里可有件棘手的事情让您来裁夺。”见帐篷内没有外人,方道龄开门见山道。
“我也知道军师这么晚过来,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这不是冒着王参谋还在营内的危险把您给接来了?”陈拓一边说,一边指着门外,看来王安的厉害连陈拓都有些“敬畏”了。
营内的其他三个人一齐看了陈拓一眼,示意:“这不是督帅您的主意嘛”,颇有些看戏的神韵。陈拓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军师有什么急事,快说吧。我们一起参谋参谋。”
“督帅,杨攀将军的第一军传来了军报,”方道龄一边递上军报,一边说道:“乌蒙山一役不仅没有打通商道,而且使第二军士气低迷,恐怕对以后的清剿贼匪以及征讨罗殿国之事有非常不利的影响。4000多装备精良的兄弟惨死在乌蒙山下,恐怕对第二军的心理有非常坏的影响,大了说,也打乱了我们的部署,现在会川东部的山贼土匪都在朝乌蒙山汇集,恐怕……”
杨奉接口道:“我军装备如此精良,怎么反倒不是那群乌合之众的对手了?”
方道龄摇了摇头:“这次失败一来是杨攀的第二军轻敌,二来对方那贼首也不是泛泛之辈,居然狠下心来用火攻,可怜那4000弟兄……”
“那杨攀将军怎么说?”陈拓关上军报,问道。
“杨攀将军给总参谋部写了一封信,自请降职。参军黄文秀、郑爽、军师阮成峰也写信请求降职。”方道龄回答道。
“那……那总参谋部怎么说?”陈拓语气有些不自然问到。
方道龄笑了笑:“我还没交给那帮老顽固呢。”
陈拓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只要降职信没有交给总参谋部处理,那么作为督帅的陈拓就可以提前对第二军进行处置,那样,碍于陈拓的权威,总参谋部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这总参谋长,不就是陈拓吗?想到这,陈拓竟有些得意起来,道:“还好没交给他们,不然我可有得劝说了。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责任,而是重振士气,另外尽早解决乌蒙山的贼匪。”
“话是这么说,不过如此大败如果没有惩处,恐怕军心不服啊。”方道龄不无担心地道。
陈拓也有些郁闷起来,求助地看了杨奉一眼。这杨奉长期处理中华军的后勤事务,一向工于算计,这种两权相较的事情,貌似杨奉处理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杨奉拿起陈拓放在桌上的军报,仔细想了想,对陈拓说道:“督帅,我看要不这样,一方面以您的命令发布公告在全军责第二军杨攀大意轻敌之过,一方面以总参谋部的名义将杨攀等人的职务变为代理,待将功赎罪后转正,至于第五师师使麻哈吉直接降为营统。令参使孔辉代理师使,那逃回来的费俊可以交给参谋部的老顽固们处置,不知这样处理可否妥当?”
沈剑和方道龄都点头表示同意,这样让第二军的主要将领保持不变,可以稳定军心,而处置麻哈吉则可以服众,牺牲一个费俊则可以让总参谋部的老顽固们不再纠缠此时,确实是一个完全的处置方法。
然而陈拓却在沉吟,处置杨攀等人和麻哈吉陈拓倒没什么意见,只是这费俊……
陈拓依稀还记得这位营统,在从太湖县城往大理迁徙的途中,费俊当时还只是杨林那禁军中的一个普通士兵,后来在征讨长江水寨的时候,曾因为作战勇猛,被杨攀亲自带到陈拓面前进行推荐,从费俊坚毅的眼神和浑身的伤痕上,陈拓深知此人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这次带着不到1000的残兵败退,恐怕费俊心中也有别人无法理解之痛苦。况且败局也不能让费俊一个人来负责。
“费俊本无打过,带回来那么多弟兄倒是有功,我看这样吧,其他的都按杨伯父说的办,只有费俊这个处置就算了,改为撤第十四营和第十八营编制,由新兵填充空额,分别由第二十八营和第二十九营替代,让活下来的人记住今天的失败,也让大家知道一支部队的番号所代表的意义……”陈拓一边说着,一边心理抽搐了一下,也许这个处置对于费俊和那活下来的士兵来说,会更加的痛。
方道龄不想去琢磨这些,反而担心总参谋部的反应,问道:“那些老顽固怎么办?”
陈拓笑了笑:“这个就由我来处理吧。”
方道龄知道,陈拓所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也许与这帮老顽固争吵几个时辰,是人都会崩溃的,他一面敬佩陈拓的胸襟和耐力,一面继续问道:“那乌蒙山……”
陈拓看了看败在桌上的一杆火枪,笑道:“就交给我来剿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