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的雪花飘荡在这昏暗中的北国都会,泥泞不堪的土上渐染一层丝般平滑白净的雪花。
“真好看!”
钟家大院中传来似天地初生时第一声空灵声线,这呢喃似的声音也成为了雪落下之后第一声惊叹,长久的飘摇在这盈盈雪空之中——这是钟家的一些公子哥和钟家小姐无事可做正在感叹着雪花的洁净和耀眼呢!
钟瞻的眼中含着悲泣,像女子一般带着丁香般的忧愁与哀怨,踌躇着往前走着,忽而又站住了脚步铮铮的四处找寻——眼露迷惘!
如果钟瞻能看见他自己全部容貌组成,就知晓他自己的冀希与怨愁。看着这淅淅沥沥哭泣般附带着愁容的雪花,他像是望见在这昏暗中沉睡的北方都会上演着那一幕一画的哀怨情仇。
钟家百廊回转曲径千折,过了一炷香之后他终于是到了钟家的惩戒堂。
惩戒堂者,家中犯了错无论辈分皆是在此受罚——这是钟家对犯错之人的惩戒之所。
“砰”
钟瞻瘦弱的身子重重的跪在了惩戒堂之外地上,溅起了一地雪花。他双眼充满仇怨的望着正堂中央的钟家先祖画像,一动不动。
就这样他跪了一天一夜——双眼哀伤,不言不语!
他到底犯了什么错了?
说起来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无非是和自己的父亲顶撞了几句,被扣上了一个不孝的罪名后便让他来这惩戒堂跪上一天一宿,然从这小事之中也足以见得他的父亲对他的不喜。
次日清晨,一个身着雪白貂绒披风的女子来到了静谧如森林深处的惩戒堂。
一走进惩戒堂大院女子就看见了跪在地上,背上背着厚厚一层雪的钟瞻。
女子面露担忧赶忙上前,把钟瞻身上的厚厚一层雪扫落在地,解下身上和四周雪景融为一体白如雪的披风给钟瞻盖上。
“钟哥哥快起来,父亲他已经原谅你了,我们回去吧。”
钟瞻抬起头苍白如纸的面容对上了双眼含泪的美丽人儿,任自己心中万千坚定都不由一软,轻轻一叹勉强用那沙哑的声音柔声说道:“你又来假传命令了,难道我不知钟安对我是一种什么态度吗?那是我生在世他则心不顺,不整死我不罢休的心思啊!”
女子轻轻的一抽秀气小鼻子,满目被哀伤和痛心装满。
“钟瞻哥哥你与父亲永远都是这般针尖对麦芒,难不能真到了不死不罢休的时候了吗?”
钟瞻看了一眼钟家先祖的画像,想站起身而无法站起——他的双脚已经跪的麻木无知觉了。
女子见钟瞻想站起身,用尽力气把钟瞻艰难的扶起身。
站起身后一阵阵麻木感觉传遍了双腿,站稳之后钟瞻怜惜的看了一眼女子,轻轻的缕好女子额头之前一丝凌乱的发丝。
“芷兰你不会明白我的痛楚的,我与他不是简单的分歧,我们之间鸿沟在于我母亲的身死和他给我的沉重不屑、轻视。”
这个名为钟芷兰的女子神色黯然,低着头,明媚的脸庞悄然间失去了一分色彩。
钟瞻似乎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妹妹这样为自己担忧,轻轻的拍了拍钟芷兰的肩膀,故作欢快笑着说道:
“或许我再年长几岁我就会看开,到时候我也会称呼他钟安一句父亲,所以在还未到那日之前还需要芷兰妹妹替我们担忧着。”
钟芷兰听闻此言破涕为笑,睁大了一双明眸,铮铮的盯着钟瞻。
“你可不许说谎骗我,若是真到那时你也不许耍赖。我可是很小心眼的,若是你敢蒙骗于我的话我会记恨你一辈子的。”
“好好,我怎么敢骗你呢。”
钟瞻讪讪而笑,眼中颇有苦涩之意。
钟芷兰抱住钟瞻并不结实的臂膀,满脸的温馨喜悦。
雪花还是毫无顾忌的从天而降,落在了山间、水涧、王侯将相院、寻常百姓家。
“二公子,老爷让你去浩然正殿!”
这个时候,一个钟家下人走进惩戒院中,对着钟瞻微微躬身说道。
虽是躬身,但是他朝下的面庞并没有多少敬意所在,反而一脸随意,可以看出这人对于钟瞻实在没有多少恭敬。
钟瞻微微颔首,脑海中出现了一张威严中对自己透着不屑的面孔——自己的生父钟安。
钟安面容浮现之时,他的双手握的紧紧的,眼中一改之前的温和尽是被心中的坚毅代替。
钟芷兰轻轻的松开了抱住钟瞻的手臂,明媚的对着钟瞻一笑道:“钟瞻哥哥可不许再惹父亲生气了,不然芷兰可不会理你了!”
钟瞻宠溺的看了一眼钟芷兰,似承诺般的严肃颔首。
在钟芷兰担忧的眼神中,钟瞻的跟着钟家下人身后向外走去,他那瘦弱的身影渐然的消失在了钟芷兰视线的尽头。
————
雪花从蔚蓝的天空中倾泻而下,整个天地亮如千百万颗夜明珠同时往四周盈盈照射出柔和银白光彩,这世间美得妖娆、美得洁净!
钟瞻踏着厚厚的雪层,每踏出一步他的脚下就发出噗呲、噗呲,雪花挤压出的大自然声乐。
钟家百廊回转、曲径曲折,整整一柱香时间他才踏进了钟家所在浩然正殿,这是钟家议事所在核心主殿,如果不是这次犯错他钟瞻是鲜有机会来此大殿。
一进大殿,速可见高堂之上威严正座的钟安,殿堂两旁几位长老严肃且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想必他们也是听闻了钟瞻对于钟安不敬之事。
钟瞻一进大殿,未表露诚惶诚恐之色并迅速行礼,他且窸窸窣窣抖落掉似乎要压弯自己腰杆的雪花,长久的等待之后他把钟芷兰给自己的披风披上才上前一步毫不恭敬的对着钟安随意说道:“你让我过来是为了何事?”
钟安对着钟瞻的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他的涵养很好,并没有以此发作。
“我已经和族中长辈有所商量,再过几日你也到了束发之龄,所以我便想着让离开北圣神都自我谋一份出路,毕竟你的实力和天赋在留在北圣神都已经不合适了。再者今日家中长辈也都在,给你一个‘表字’也算是正式成年了。”
钟瞻眉头皱起,这算什么?以一个明朗光大的理由驱逐自己离开钟家吗?怕自己留在北盛神都丢了他的颜面吗?想到这里钟瞻不由想起了当年钟安对在自己母亲身死之前的承诺,那般假惺惺和现在的丑恶嘴脸对比起来实在让人气恼。
想到此处,钟瞻不由一怒,他的心性涵养很好,虽然从来对这个父亲不满但也不至于发怒,可此时他再也忍不住了,多年的压抑如长江决堤一般倾泻而下,这一刻他爆发的毫无顾忌。
“哼,你个钟老匹夫,或许你觉得自己身为钟家家主无限荣耀,在整个北圣神都或是北央泸州猖狂一时。但是我钟瞻告诉你,我对于钟家之名始终没有眷恋和自豪过,这是存在我血液中的悲哀,这个钟家子弟之名不要也罢。”
钟安一听,面红耳赤,被自己的孩子这般劈头盖脸的乱骂一通,再好的涵养也顷刻间化为虚无。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双手颤抖的指着钟瞻。
“好好,你个逆子,既然你不以钟家为荣耀那从今以后也不不要再说自己是钟家子弟了,你明天就给我离开钟家从此不要对外说自己是钟家之人 。”
钟瞻哈哈一笑,眼中带着倔强之色,那倔强之色就像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
“钟家之人觉得骄傲的钟家之名为钟瞻却从不以此要荣耀,自母亲离开的那一刻起,我钟瞻也再不是钟家之人。今日你钟安赶我离开钟家,那你钟安往后也不再是我父亲。”
说完,面露肃穆,一字一顿铮铮说道:
“今日我便还你钟家血液,自此以后我同钟家再无关系。”
说完,在在场长老和钟安语料不及的诧异神色中,愤然从怀中拿出匕首一柄,甩掉刀柄果决的一刀割在手腕之处。
顿时,钟瞻手腕处血流如注。
这一刻,钟瞻毫不犹豫的割腕还血,仿若心中多年的阴霾和轻视终于得到宣泄。
也在这时候,他钟瞻自第一滴鲜血落地之后他从此再也不是钟家之人。
这一刻满堂皆惊,他们实在想不出这个自小低调行事、小心做人的钟家二公子,这个天赋差的离谱不能修炼的钟瞻何来如此大的勇气这样行事——难道他真的不畏惧生与死马?
几个长老都是人老成精之人,在此情形之下他们没有必要为钟瞻说上几句话,免得徒惹家主心中不满。
他们浑浊中带着精光的眼中带着丝丝冷漠,如老树盘根一动不动冷淡的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那愈发苍白的脸庞,心中无悲无喜。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液从钟瞻的手腕处流出,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化着的是钟瞻愈加苍白的面颊,不变的是一如最初倔强的眼神。
偌大的浩然正殿中似吹进了室外让人胆寒的寒风,瑟瑟寒气逼人的吹拂着在场每一个人心灵。
钟安从没有见到一向处事温和钟瞻有这样狠戾的一面,他双眼阴戾的看着站在浩然正殿中央的钟瞻,心中寒气升起,不为别的——他似乎看出钟瞻心中多年间积累的这一分恨意已经悄然爆发和钟瞻心中那一头洪荒猛兽已经恍然觉醒,呲牙舞爪,眼神凌厉!
天地之间雪花还是毫无顾忌的下着,在这世间之人多数正瑟瑟发抖的躲在屋中不敢外出,然而寒冷的只是身体吗?
想必还有冻彻心扉的人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