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引魂灯，丁己巨卿符

华北，马颊河畔。

农历三月初七

忌经络，忌开市，忌求嗣

宜安家，宜治病，宜订盟

岁煞东，鸡日冲（辛卯）兔

北方斗母獬——吉。

峨眉新月，清风大河。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跟人说起第一次在午夜过后站在大河岸边的感悟。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巍峨辞藻，只知道大河很宽，斜月很凉。

师傅让我和亮子哥烧纸钱，出门向东南走，十步烧一沓，一直烧到河边为止。

师父说，河水属阴，聚魂颇多。烧纸钱的目的就是让游荡在路边的孤魂野鬼收到钱之后让开一条道路，不要在亮子哥父亲回家的路上游荡。

午夜之前，师傅让我看着他摆七星拘魂阵。这是一种专门招未亡人魂魄的阵法，千万不能用以招死人的魂魄。我那时候很小，没有问师傅为什么。几年以后，有个不着调的胖子，偷学了师傅的七星拘魂阵。没有明白用法的他想要用七星拘魂阵召唤一个冤死的魂魄，那一晚之后，那个胖子一月没法下床瘦整整了十斤。

那天辰时，在亮子哥的院子里踩完方位之后，师傅开始插旗子。插一只旗子念一段咒语，然后按着九宫八卦奇门遁甲的方位摸索下一只旗子的位置，然后再插一只旗子，再次念起咒语，再次寻找下一只旗子的方位。往复循环一共七次，最后停下时候地上就出现了一个用旗子摆成的北斗七星。

七星阵的勺柄直指东南，勺子对着屋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在院子的生门、景门各点一只蜡烛，在院子的杜门、死门各扣一个瓷碗。熄掉所有光亮只留两根蜡烛，打开所有院门不得擅动利器。

午夜过后，师傅做了一个河灯，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河灯，那叫引魂灯。师傅在引魂灯的四周写上了亮子哥父亲的生辰八字，然后用命五符点燃引魂灯，在引魂灯四周的白纸上画上引魂咒并且打上了三道朱红色咒印。做完这些之后，引魂灯的火苗由红变黄由黄变蓝，风吹不灭雨打不熄。

“丁子啊，跟你亮子哥去河边把引魂灯系上绳子放出去，灯灭三次再次燃起的时候把引魂灯拽回来，切记，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听见没。”师傅一手执幡一手拿着亮子哥父亲的衣服吩咐道。

我抱着引魂灯回答道：“俺知道了师傅，那个。。。那个要是这个灯不灭可咋办？”

“等。”师傅只回答了一个字。

“要是。。要是灭了不再着了可咋办？”

“灭了一炷香之后不再燃起，马上拿出我给你的丁己巨卿念动咒语拍在你和你亮子哥的身上跑回来，切记不可回头。”师傅回答道。

“要是。。。师傅要是。。”

“要是什么？不许害怕！不管你找多少理由也得你去。”师傅把纸钱分成几沓递给亮子哥头也不回的说道。

那时候的我刚刚满九岁，虽然对鬼神没有一个清晰的定位，但是那种恐惧的心情却是清清楚楚在心底蔓延着。所以不想去，所以找了很多理由，但都被师傅一眼看穿。

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亮子哥出了院门，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夜，很凉。

一轮弯月，挂在半空之中艰难地照亮大地。

自大河之上刮过来的清风带着一股腥味，我和亮子哥出门了。

迈出十步，亮子哥蹲在地上烧起纸来，一边烧纸一边念叨：“借光借路，失魂借过，望我父回，盼我父归。。。”

再次迈出十步，亮子哥继续烧纸，继续念叨：“借光借路，失魂借过，望我父回，盼我父归。。。”

亮子哥家就住在马颊河畔，出门往东南走不过百米。

午夜时分，夜色正浓，一个稚嫩孩子手里捧着一盏泛着蓝光画满符咒的河灯，孩子跟在一个大人后面，那个大人不时蹲下烧上一沓纸钱并且嘴里念念有词。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夜色之中向着河边走去，身后留下一堆堆已经烧完的纸钱在本无狂风的夜里盘旋飞去。

河边到了，我和亮子哥慢慢地蹲了下来。我知道亮子哥也在害怕，河面很宽，上面泛着淡淡雾气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丁子，咱们放灯吧。”亮子哥在我身后说道。

“俺师傅说，得在岸边离水几寸的地方画个宁止符，你等一下亮子哥，我画完咱们再放。”说完之后我开始寻找合适的地方。

亮子哥拽着我的衣角，我就撅着屁股在水边画符。我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水里看着我，抬头的时候又觉得在朦胧雾气之中有双眼睛在看着我。。。

开始放灯，我把引魂灯缓缓地平放在了水中。

院子里，师傅。

在我把引魂灯放入水中的那一刻，师傅似乎有所感应，挥动手中黄幡开启了七星拘魂阵。

七面旗子，化气团火苗，在院子之中幽幽泛着亮光。

师傅走到了生门与景门的那两根蜡烛前面，然后念动咒语：“

未越绝命，故水鬼乡。

三元满体，八神作僵。

禄存拱惠，不云炳刚，

黄老律令，急敕远方。

北神统录，永断不祥，

灵神术我，生门立章，

七星大匡，景门沭阳，生门开！景门开！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完之后，手中黄幡挥动，带起一股劲风，劲风刮过，两根蜡烛不仅不灭，反而火苗暴增。

在两根蜡烛前面点上三根香之后，师傅回到七星拘魂阵前。将亮子哥父亲的衣服搭在手臂上，手里拎着黄幡，盯着杜门与死门方位扣着的两个瓷碗。。。师傅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和亮子哥看着引魂灯缓缓地向大河中央的雾气之中漂去，亮子哥看着引魂灯揉了揉眼跟我说：“丁子，你看到河灯灭了没？我怎么么看不到光亮了。。。”

我也看不到光亮了，我和亮子哥蹲在河边紧张地等待着阴魂等再次燃起，我手里紧紧地攥着师傅给我的丁己巨卿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