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有鬼夜行，过百万

华北，大黄河之滨

农历五月十二

忌行商，忌开市，忌往利

宜断蚁，宜做屋，宜善财

千山万径鸟飞绝，

长河湖海人踪灭。

冲天阴气遮云月，

百鬼司官不巡夜。

阴兵借道，

红衣夺魂。

僵死的孩儿，不落棺。

——百鬼夜行（上）

未时已过，将至申时。大阵围困之下，倘若到了酉时，那时候阳气渐升，阴气退散，黄鸡报晓。倘若到了那个时候周老先生还被困在这座大阵里面的话，恐怕凶多吉少。

师傅后老告诉我，站在坎位的中年道士名叫风玄子，来自昆嵛山的神清观，师傅是有着百岁高龄的观月真人。风玄子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对于站在八卦阵阵首的八个人来说还是年轻了不少，站在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位置主座的道士和尚除却风玄子之外都已年仅古稀之年。拿着扫把的厄密活佛甚至已经浸染佛道六十余年。和这些人相比，风玄子不管是在经验还是在修为上面，显然是逊色不少。

口吐鲜血的风玄子脸色煞白、眉间有黑气在不断涌动。师傅说这是阴气入体身受重创所致。风玄子用手中的长剑柱在地上艰难地稳住身形。他不能乱动，也不能退出。他若乱动，站在他身后的所有人都得因为他身形的变化而调整位置，然后再起咒诀。整个大阵也得因为坎位发生的意外变化而发生变化，然后进行重新调整。师傅当时是这样跟我说的，他可以死在那里，但却不能离开那里。他若死在那里，坎位犹在，大阵犹在。他若离开那里，则坎位消失，大阵不复存在。这座大阵的精髓就是将里面的所有人化作大阵的一部分，破阵之人看到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座大阵，一座暗含九宫八卦阴阳变化的大阵。里面的每一个人或者说是每一部分，可破可损，但不可缺。死人，也可以作为这座大阵的一部分。这也是这座大阵虽然人数多多益善，但却这么多年以来始终没有人能够摆出超过五百人大阵的原因。

很少人愿意直视自己的死亡。很少人能够在看到自己的生命渐渐消逝之时还能够坦然处之。很少人愿意自己死后的魂魄被这大阵给绞个稀烂无法投胎。

“周以汝！你这个狂徒！贫道必让你魂飞魄散！”站在乾位的张天师愤怒地喊道。

周老先生淡淡地看了一眼怒不可遏的张天师，然后说道：“魂飞魄散？恐怕一会魂飞魄散的不是老夫而是这个小道士啊！”恐怕也只有他们这个年岁的人能够把年过半百的风玄子叫做小道士。

说完之后，周老先生身上的阴气再次浓郁了起来。此刻，八卦阵首的其余七个人脸上的表情无比的凝重，他们没有想到仅仅一次碰撞就让站在坎位的风玄子失去了战斗力。风玄子将手中的长剑艰难地的挡在身前，他不敢说话，因为此刻阴气不断在他的体内翻滚，痛苦至极的他根本就难以开口说话。

当周老先生想要再次发起攻击的时候，师傅说话了：“周兄，刚才你打伤的那个后生叫风玄子，来自昆嵛山神清观。”

听到师傅的话，周老先生突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盯着风玄子问道：“观月真人还健在否?”

“家师尚在···啊噗”回答问四个字之后，风玄子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根本就没有说出别的话语，显然他的身体现在受伤不轻。

听到‘家师尚在’四个字之后，周老先生的眼神里面写满了复杂二字，再次问道：“是你师傅观月真人让你来的？是他亲自命令你拿着神清观的镇观之宝来的？”神清观的镇观之宝就是风玄子手中的那把秦川古剑。

风玄子定了定心神，然后再次艰难开口说道：“此行与家师无关，是我自愿与各位前辈道友一起来降妖伏魔的。”

“观月真人不知道你此行的目的？”师傅此时开口问道。

“对，此事家师并不知晓。行此除魔卫道之事，想必家师知道了也不会反对的”风玄子回答道。

听到风玄子的话语，不仅师傅和周老先生感到惊讶不已，就连一直防备着周老先生的另外七个阵首之人脸上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白眉道人看向了站在乾位的张天师，眼神似在询问。

这个时候张天师突然喊道：“和这魔头何须废话！八卦阵各部听令，八荒八卦阵！落阵！”

八卦阵上空的阳气渐渐地变得浓郁了起来。开启阴阳眼之后，我看到黄色的阳气打着旋不停地在周老先生的头顶盘旋集聚。此时的周老先生可以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一的突破口也许就是现在已经岌岌可危的风玄子，因为阵首的风玄子遭遇重创的缘故，八卦阵坎位阳气的霸道程度显然比其他七个部位弱了不少，因为风玄子现在已经无法梳理控制身后一百多人发出的咒怨之力。

但是，知道了风玄子身份的周老先生似乎再没有攻击风玄子的意思。周老先生艰难的抵御着头顶压下的浓郁阳气。纵然是叱咤风云的济宁鬼王，但也无法与近千人的攻击正面抗衡。周老先生的身上渐渐的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很显然，此时周老先生已经被阳气灼伤。

“我佛慈悲，悯怜众生。诸法自在，诸魔伏丈！”这句话是站在坤位的怀海法师喊出的，怀海法师的袈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佛门诛魔法器。相传是禅宗初祖达摩祖师化身成佛之前身着之物，经灵岩寺历代方丈佩戴加持之后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念完佛家的咒语之后，怀海法师将身上的袈裟撤下，然后一个转身，将袈裟甩向了在大阵之中苦苦支撑点的周老先生。袈裟像一面墙一样飞速的撞向了周老先生。周老先生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撞飞了十几米远才落到地上堪堪稳住身形。

大阵调整，再次将周老先生围在中央。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甚至都有一种怀疑，怀疑我刚才看到的那一切是不是真的，这一千多人到底是怎样达成这样的配合的。

周老先生看像在场众人，眼神渐渐变得阴冷了起来。之后，周老先生望向空中幽月仰天长啸“嗷~~~~！嗷~~~~！”

长吼过后。荒野四林，山河湖海，一道道阴气冲天而起，似有无数怨鬼冤魂在这一刻突然觉醒！似有无数墓中老尸在这一刻爬出荒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