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府内的管家说,冷郁骐理该不会留在京都内过久,而且这次,他就连戾都没有带上,按理说不出大半个月就该回沿江城了。
可沐妍左等右等,竟足足等了一月有余,也仍不见冷郁骐回府,心下谈不上是有多么焦虑,只不过是生了些连她自己都不明的无端的丝丝火气。
望着铜镜内的自己,最近的确是憔悴了些许,如若自己不是靠着胸前的雪丹,每日醒来总觉浑身无力,不知情的还道是她昨夜出去做贼了一般。
原来在罗阳县内,她尚还只当是自己身子虚弱的缘故,却奈何来了这骐王府,璎珞整日里闲着无事,都窝在厨房亲自给她炖些药膳食用,而这王府里的补品,她也算是接触的不少了,可这种情况比起从前来,竟还多了些。
尤其是在冷郁骐不在府内的这一个月里,仿佛每日自己醒来时都已是日上三竿,且多半初醒时,都仍处于困乏无力的状态。
“砰!”
沐妍只觉眼前一黑,体内的所有气力似乎在这一刹那全数被抽尽,身子不稳地踉跄了几步,终是倒在了地上。
*** ***
“王爷……呜……小姐……小姐她不见了!”
冷郁骐回府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戾,反而是早就守在门外,一见着他,便立马扑了上来的璎珞。
不耐地听完璎珞抽抽噎噎的哭诉后,冷郁骐的眉头也早已蹙成了一个“川”字,脸色自然也已经好看不到哪里去。
望了眼由外头匆匆回来的戾,冷郁骐沉着脸问道:“方才追去,可已有结果?”
戾面上的神色颇为古怪,但瞧见冷郁骐面上的温度愈发的变冷后,忙躬身道:“主人,属下不敢说。”
“呵。”冷郁骐闻言,诡异地扬了扬嘴角,冷笑道:“本王早该猜到是他的。”
“求王爷救回小姐,求王爷救回小姐……”璎珞虽不知冷郁骐口中的“他”是谁,但也感觉的出来,他们定是相识的,心下只能祈盼着二人一定不要是仇家才好。现下抓住了机会,赶忙朝冷郁骐磕起了脑袋来。
冷睨了一眼璎珞,冷郁骐竟无动于衷地转向戾问道:“这事情发生多久了?”
“已有半日了。属下估摸着人该是巳时时分被掳去的。”
“呵呵,看来这就是他口中的大礼了。”言罢,冷郁骐似笑非笑得眺望了一眼月华阁后,旋身出了骐王府。
璎珞没有猜错,那掳走她小姐的人,与冷郁骐的确是相识,这二人的关系,说简单也行,说复杂也行,总之是有些剪不断理还乱了。
戾古怪地望了眼璎珞后,竟也随着冷郁骐的后脚追去了。
*** ***
是水牢,还是水窖?
沐妍只觉身上凉透,蚀骨的冰凉生生将不知已昏迷多久的她给冻醒。奈何眼前漆黑一片,眸子竟被人用黑布紧紧蒙住。藕臂上传过的酸痛之意,教她自然地动了动,才发现自己的双臂,竟也不知被何物禁锢住,如何也挣脱不开。
糟了,那包在锦帕内的白色粉末尚还在身上!被这水一泡,岂不……
“想着你也该醒了,竟没想早了些许。”
沐妍并未听到任何的声音,譬如对方的脚步声等,却只闻这甚是悦耳的空灵嗓音。只可惜,沐妍总是女子,女子的敏感,她自然有,虽瞧不见对方的神色,但也总是听得出来对方语气中表现出对她的厌恶之意。
“你是谁?为何将我囚困于此?”
沐妍以为,自己平生是极少会去招惹些仇家,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莫不是自己今年犯了煞,怎么所有她从前不曾以为自己会遇上的事情,竟统统给她撞上了?
“我是谁?哼,我倒是想要问问你是谁!”男子突然发了怒,声音竟也提高了许多。“说,你身上藏着嗜心粉,是为何图?坦白点招了,兴许我还会饶了你这条贱命,可若是想在我的面前耍花样,呵呵,后果如何,想来你也心里有数!”
嗜心粉?沐妍猛地忆起《毒经》上记载,服食嗜心粉大量者,白日里会如同失了心的失心疯患者一般,疯疯癫癫,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心智也倒退至儿时,更甚者,也许连甫出生的婴儿都不如。
而入了夜后,却又会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失心之时做了些什么,但沐妍以为,这嗜心粉最为恶毒的尚还在——想死,死不了。
入夜后,是中毒之人最为痛苦的时候,似是瘫痪了一般,只能卧于榻上,感受着身体内部锥心蚀骨的钻痛,似是有千百只虫蚁啃食着自己的内脏一般。那种滋味,没有体会过的人是绝对无法感受的,但只要一想起,也已是觉得全身不适。
沐妍越想越是胆颤,凤伊的目标真的是冷郁骐吗?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说不说?”伴随着男子的话音落下,沐妍白皙的脸颊上赫然出现了一块红色掌印,嘴角立即溢出了丝丝猩红。
不想已是这般了,沐妍竟还弯了嘴角,教她平添了一股凄美之色,开口道:“你觉得我该说些什么呢?”
没有听到对方开口言语,沐妍又道:“说我藏着这个东西,是要去害骐王吗?”
“证据确凿,你难道还想否认吗?”
“否认?我几时说过我要否认?只不过这位公子,就算我有心要毒害骐王,也终归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沐妍的言下之意,只不过是想要探听出来这个突然出现,又将她囚困于此的男子到底是谁,或者说他与冷郁骐到底是何般的关系,以致他现下竟替冷郁骐出头。
冷郁骐不像是个会将要谋害自己的人,交给他人处置的人,就算会,那人也该是戾,而不该是别人。答案已是显而易见了,这个人,应该是擅做主张将她掳来的。
沐妍的视线被黑布阻挡,但听觉却在此刻格外的清晰。除了水声,她竟还能够听清对方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你到底是肯承认了不是?”男子冷笑了一声,继续道:“想要尝尝它的滋味吗?自食恶果的感觉应该也是不错的。”
沐妍闻言,心下蓦地一惊,蹙眉道:“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呵,不过是想让你也尝尝这嗜心粉的滋味罢了。”说话间,他竟真已将那包在锦帕内的嗜心粉用自己的指腹沾染了些许,试图往沐妍的唇上抹去。
沐妍意识到不对劲,心下一转,忙开口道:“等等!”
“可是有什么遗言尚未交代?不过,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男子的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冰冷的指腹渐渐向沐妍趋近苍白的唇瓣移去。
她的人生果真如此之短暂?从前还道自己韶华逝去之时,寻个静谧的地,安度余生,虽也不曾想着那时自己的身侧会否有个足以教自己生死相许的良人,可终究是自己一生的梦。
细水长流的爱情,是每个女子心中都有着的渴望,可沐妍有所不同,她渴望,但却不信。它也许的确存在,但那能够拥有的人,却是少得如同汪/洋大海中的几粒尘埃。如此幸运之事,理该是被上帝眷顾着的人,才能享受着,拥有着。而她,显然不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她不悲观,只不过是安于现实,她不是不做梦,只是明白哪些梦该做,哪些梦又在何时该及时了断。抱着自己最初的渴望,坚守着自己最美的梦,已是足够。
“良人”二字,对于目前的沐妍而言,仍旧只是书页上的几个墨色笔画,勾勒简单,却又不简单。至少于她而言,总是写不好这两个字,自然也就对这两个字的意思失了兴致。
可现下,沐妍的脑中,竟莫名的闪现出冷郁骐的影像来。但,她又很清楚,他并非是自己的良人,现下无端想起,也只不过是心里竟有着某种极为激烈的渴求与感觉。
只因,冷郁骐曾说过,她的生死,定要由他来决定!
即便这嗜心粉终究是要不得人命的,但它最终的效用,又与要了人的性命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