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思虑完毕,瞩目墙上的肤施地图,思索了几种方法,都不甚理想,只得退而求其次,先打掉旗不隆死守城池的作战方略,这种方略唯有死路一条。
“旗帅,只要截断或者烧掉王的尔憨的粮草,他的八千大军不攻自破!不主动进攻,十日之内,肤施必失!”
“不然,只要坚持十日,先消耗胡厨泉的耐心,然而等去卑援兵到达,里应外合攻打胡厨泉部,白氐部牵制左贤王部,胜负在五五之数。”
刘协主攻,而旗不隆主防,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旗帅,大事不好……!”贾日图匆匆走进来,看见刘协欲言又止,旗不隆说他已经是自己人,贾日图才忧虑地说:“根据会议决定,我组织保城大队,部族儿郎响应强烈,有八成踊跃报名,汉人觉悟不高,大都不参加!总数算起来,肤施城五万人,只有两万左右愿意死守!”
旗不隆勃然大怒,呵斥贾日图,说觉悟是用刀逼出来的,哪有主动送死的道理!不过转眼想起刘协的民心理论,沧然坐下。
是啊,一旦民众不愿守城,指望城中的四千羌骑,必败无疑!最重要的,达达铁木部组人跟城下的敌兵一样都是同一民族,攻城守城都是半斤八两,但左贤王部却不同,他们在长安抢掠三年,攻城经验丰富。
“安将军,如果用你的策略,有几成把握?”
“三日之内找到敌军粮草,九成把握;每延迟一日就失去两成,八天后就等着诸神保佑吧!”刘协再加上一剂万能药,道:“其实寻找敌方粮草跟守城不冲突,可以一边寻找粮草,一边守城。至于民心,更好说,立刻扩大宣传,告知汉人,城破之日就是屠城之时,汉人敢不以死守城?”
贾日图眼前一亮,“是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能激起守城的欲望,老夫这就组织宣传队!”旗不隆点点头,贾日图转身去实施。
“咳咳!”旗不隆捂住肩膀上的创口,面孔缓和下来,喃喃道:“难道真是老了吗?”刘协无言。
“如果让你指挥,你用多少兵力去寻找粮草?”
“北门、西门、南门按兵不动,东门抽出五百人就行!”
“东门只剩二百人,能够固守城池?”
“我料王的尔憨不攻东门,他留着东门,就是让我们逃的!”
“这个有几成把握?”
“五成!”
“你……咳咳!”
旗不隆气的有些头昏,但还是忍住,刘协的说话并不错误,战场瞬息万变谁敢担保绝对,能够有五五之数已经是谋士最高的境界。
“你先下去,我仔细斟酌!”达达铁木甩给他这个摊子,太支离破碎。
“来人!”旗不隆喊了一声,即刻有几个羌胡亲随涌进大厅,显然大厅在严密的监控之下,“安将军已经是我部族的核心人物,尔等要严密保护,不得有误!”亲随肃然应下,面无表情跟着刘协。
果然不谬,这秘密听的太不值了!
对于旗不隆来说,却赚大发了,一个秘密,买下刘协一生。
“旗帅,铁监必须要多造些刀?”
“如果箭支供应得上,你自行安排。”
“还有一事,你的果园……”刘协的话没有说完,旗不隆的双眼已经眯了起来,深邃的目光仿佛能够看穿刘协清瘦的身板,刘协想要旗不隆拿出压箱底的装备,但看到旗不隆警惕的如同刺猬,“算了!”喟叹一声,回到铁监。
街上乱哄哄的,贾日图的宣传队卖力地在宣传胡厨泉和左贤王部的残暴,三年以来杀了多少汉人抢掠了多少女人,等等,反正都是确切存在的,只不过数据异常夸大了点,但效果非常出彩,汉人早就听说左贤王部的残暴,大多数人开始主动帮助羌胡士兵向城头抬东西,箭支、滚木、石头、麻油等军备物资,
一队队羌胡长枪兵如旋风一般刮来刮去,围着都尉府巡街,府中另藏着两千机动兵,成群的战马嘶鸣,成年的民众运输箭支,小儿郎和妇人背土抱砖……战争的阴影笼罩在肤施上空。
刘协微微兴奋,穿越成刘协以来,所经历的黄河、安邑等等,那是历史的车轮轨迹,而自夏阳开始,历史悄悄偏离了方向,在肤施,他才感到莫名的兴奋和战栗,面对战争的激动,平凡了三十多年的他,第一次感到人生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他喜欢这种感觉,一句话改变将领的战略,一个计谋改变战争的走向,不论结果如何,都是那么有成就感!
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冶铁,多多的冶铁,然后将他们打造成锋利的刀剑,在他的脑中,有鱼鳞甲、金丝甲的雏形,是要讲大略图纸交给单峰,就会成套铸造,当然,这些需要回到他的老窝才能铸造。
铁监的兵力也抽调了不少,稀稀拉拉地几个监工在关键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在十个羌胡亲随的保护下,刘协安然回到铁监,他没回房舍,直接来到田普的公事房,田普正伺候李列,端茶倒水,擦汗上药,比亲爹还要亲,他突然发现以前的冶铁技术,在李列面前简直就是个屁。
田普此人,还是有可取的一面,在羌胡中生活久了,自然不会有太多的豪气,但刘协看不惯田普的卑躬屈膝的奴才嘴脸,不过他不管这些,来到铁监,他只管将造刀的计划说出,不论任何代价,要造出一千把快刀。
“安头,”他现在叫刘协为安头,“那边的人要全力造铁箭头,急的不行,人手不够啊!”他叫达达铁木部的赫连野王为那边的。
刘协伏在李列的耳边道:“刀,我们用!”然后转身来到伍氏的房舍,能够这么快看到伍氏,他走的有点急促。
李列蒙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肤施无刀不足以守城,或者安头要造反,更或者安头领着他们逃生?
就算造反,二百把刀足矣,何必要一千把?
不过他朦胧地感觉,这是一个决定汉人铁匠一辈子的大事,然后他看到从刘协身后走出十名面无表情的监视士兵,那一瞬间他感到热血沸腾,拼了!
“田司马,战争啊,看来兄弟们要拼命了!让你的骨匠们多加个夜班,我再给你六十个人,全部制作骨箭头!你将手下的铁匠拨给我,我带人开炉造刀!”
伍氏的门口立着一个胡服少女,见到刘协前来,低低说了一声,一个少女跨步出来,不是别人,却是达达铁木,吓了刘协一跳。
少女将刘协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通透地打量了一遍,嘴角上翘,撇了开去,挪揄道:“看不出,还是一个狂狷少年,却是小瞧你了!”神色中实有三分讽刺,七分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