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是,原本增援大帐的宋军却在金军过去后就停下脚步,并且开始整队,这次队伍更加的巨大,从两侧涌出无数的宋军将这条防线充斥的更加密集、坚固!
如果完颜璋能够冷静下来想一想,就会明白,宋军虽然散乱,但是所有人都是慌而不乱,似乎是故意给金军以方便的道路,让他们更加快速的到达营帐处。而且地面也不见什么泥士,地面被厚厚的一层稻草所覆盖,而且充斥着一股火油味!
说是迟,金军已经大部进入营帐区域,密集的营帐少说也有四五里方圆,中间的大帐更加明显,如同一个指示旗一般,谁都不会认错方向,很快万余骑兵已经进入到了营帐中心,十数个心急的骑兵已经连人带马冲了进去。
但令人惊异的是,这里面根本就没人,空空荡荡,也不完全是空无一物,帐内堆满了火油、干草等物品。
“里面没人?!”这些骑兵疑惑的行了出来。
“嗖!嗖!嗖!”四面八方各处都是响起了弓箭破空的声响,听着声音,似乎数量并不是很多。
完颜璋从亢奋中惊醒过来,这时候鼻子总算闻到了一股熏人的火油味,眼光漫不经心的扫了下四周,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地面全是干草等易燃物!心中一个念头浮出,下意识抬头一看,脸色瞬间变得灰白,正是他所担心的,天空中射来的是火箭!
“撤!快撤!”完颜璋脸从灰白转成铁青,愤怒的呼喝着。
但是已经晚了,更多的火箭已经不停的落下,地面上浇着火油的干草已经燃烧的一发不可收拾,方圆数公里已经是火的海洋!最正中的帅帐更是众人攻击的重点区域,那里火油最是多,火热最为剧烈,一百米内已经不适应生活任何生物!
处处都是一身大火的金兵凄厉的叫喊声,怒骂声,以帅帐为中心,三四平方公里之内已经是火的海洋,不断的有着侥幸未被大火吞噬的金兵从火海中逃出,但是四面八方已经是被宋军围的水泄不通,根本就没有生路可言!
神情冷漠的弓箭手不断的弯弓射箭,将逃出来的大半都射死在路上,少量几个漏网之鱼也逃不过如林的长枪和如海的大刀攻击,也算是解脱了火炎焚身的痛苦!
这场大火一直燃烧了一天再加一个半夜,终于慢慢消散而去。完颜璋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逃离火海中,满面烟熏火燎,立马望去,更是心如刀狡!后面是熊熊燃烧着的战场,战场上处处都是自己麾下忠诚的儿郎们留下的残骸,这支曾经让天地为之动荡的大军已经灰飞烟灭了。除了北方最为边缘的金兵,没来的及进入火场,看到火箭洒落时,已经知道了不妙,集中在一起,强行突破了还未成阵形的宋军的拦截,向北方落荒而逃外,大部分已经随着大火一起成为了历史!
等候在前往长安路上,准备痛打落水狗的吴启白白等了大半天,挖好的各种陷井一样都没用上,一脸晦气的随着传令兵回到军营。
此战大胜,一扫岳飞之后对战金兵只能被动防御和屡战屡败的颓势,宋军士气大增,更兼新平已下,长安近在眼前!而长安内无大将,短期内又无援军,大胜之后的宋军挟大胜之威,长安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长安一旦入手,整个陕西已经再无悬念,也许这是金人最终灭亡的序章吧,整个吴军已经完全进入一种亢奋状态中!
青史留名,功记千秋,这也许是每个男人都有的情结吧,吴璘也是不例外,一张老脸似乎都年轻了数十岁,虽然脸色并无多少变化,依旧镇定、眼神依旧冷淡,但背后有些颤抖的双手却将他的心情暴露无疑,显然他的心里并不象表面一样平静!
“各位。”吴璘声音嘶哑的开了口,声音兴奋的有些颤抖,“今晚早些歇息,明日五更造饭,天明起兵,直指长安!拿下长安,诸位必定青史长久留着姓名功劳!”
“得令!”帐内诸将全部肃立应命,人人兴高采烈。
“如此青史留名,又可证自己平生夙愿,余意足矣!哈哈……”吴璘终于克制不住了,开怀的大笑起来。
“圣旨到!”
正当诸将摩拳擦掌的准备入住长安的时候,一声尖丝的嗓音传入了帅帐,众人都是一惊,赶紧跪倒在地。
一个太监右手高举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团黄色的帛书,昂然入了帅帐,尖细的声音响起,“圣旨到,吴璘吴元帅接旨!”
“臣吴璘接旨!”吴璘恭敬的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吴卿劳苦功高,连连收复失地,大振大宋声威,特加封为清远候!然爱卿孤军深入,久必有失,为保留大宋元气,朕思虑再三,终觉孤军深入及兵家大忌,命吴爱卿退守大散关,安心保巴蜀门户,切不可让金人有可趁之机!钦此!”
太监的尖细声音久久回荡在大帐之内,众人都是相互疑惑的互望着,所有人都希望从对方脸上找到希望,也许大家都听错了,也许大家都在做梦,也许……
良久,没人回应太监,也没有人接旨,大家都象傻了一般选留在原地,甚至连传旨太监的小声提醒也没听到,所有人心底都是一片冰凉,如同大夏天突然被浇了一盆子冷水。
“清远候。咳!清远候,该接旨了!”传旨太监小声的提醒着。
“呃?臣吴璘领旨谢恩!”吴璘终于反应过来,机械的回应到。
传旨太监终于松了口气,也注意到了帐内的压抑气氛,一边将圣旨交到吴璘手中,一边小声的问道,“清远候,怎么了?咱家看所有人怎么好象都有些不对劲?”
吴璘不答,脸色难看的反问道,“敢问公公,皇上为什么下这个命令?”
“这个,咱家不……”太监刚刚想不说,一抬头看到所有人都是眼中喷火的望着自己,不由的吓了一个哆嗦,这些人都是战场上九死一生的老兵,虽然不说话,但是无形的杀念已经笼罩住了他,让他连一点反抗勇气都没有,急忙改口道,“清远候,咱家不知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吴璘不答,双眼一瞪,年纪虽然老了,但久经沙场,更兼久居高位,自然一番迫人的气势,似乎比之诸将更加让人感觉到压抑。
太监见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道,“皇上本来也看好清远候,但是太傅史浩以及一些大臣经常劝说皇上,清远候孤军深入,尽早会有祸端,不如早退!其它的,咱家。。。咱家确实不知道了!”
“麻烦公公了!本候还有军事要处理,就不久留公公了,公公请便!”吴璘冷冷的道。
待得传旨太监远去,帐内立即如同炸了锅,所有将领都是愤怒无比!
吴启第一个站出来,“叔父!我们绝对不能退,这次一退,再想有这么好的机会,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叔父,我们连目标只剩一步了!”
“少帅说的是!”一个彪悍的将军也站了出来,“当今皇上十分英明,刚刚登基就已经替岳元帅平了反,对所有冤屈的主战派的人物都是进行了赦免,皇上只是受了奸臣蒙蔽,只要大帅将真实情况上禀,皇上必定不会怪罪于大帅!”
“大帅,不能撤啊!”所有将领都是跪了下来。
吴璘心底也是复杂无比,今时今日,终于深切的体会到了岳飞当时的无奈和悲痛的心境,也终于明白了那一句‘二十年之功,毁于一旦,江山社稷,朗朗乾坤,再不可复!’蕴含的无边痛苦之情!
对于众将的请求,吴璘如同没有看见一般,他陷入了深深的挣扎之中,向前则功成名就,此生无憾,但却违抗了皇上,这个他心中最高的也是最神圣的存在,身后则忠义之名尽丧!
良久,良久,吴璘叹了口气,自幼根深底固的忠君思想终于占了上风,他一下子仿佛老了数十岁,原本满脸的皱纹更是多添了几条,仿佛带动着数千斤的泥沙,苍老的手挥动起来都有些艰难,“都起来吧!皇命不可违,明日一早,我们撤退!回大散关!”
“大帅!大帅不可啊!陕西老百姓可都看着咱们呢!”一个将军号哭道,他是来自陕西,年轻时败退回大散关,一直跟随着吴介吴璘两兄弟,他比任何人都更急切的想要收回陕西!
“马宇,不是本帅胆怯,也不是本帅没有收回陕西的念头,怎奈,怎奈皇命不可违啊!”吴璘老眼已经有些晶莹的东西快要滴落而出。
“既然这样,大帅,我愿率本部五千军马,誓死夺回长安,夺回陕西!”马宇抬起头,神色郑重的看着吴璘。
“糊涂!留你于此,与留我等何异!”吴璘叹了口气,语气难得的和善点的道,“马宇,你还正当壮年,不愁没机会重回陕西,我,我这一生是基本没有可能再次进入陕西了!好好保存实力,日后一定要重回陕西,更要直捣黄龙府,洗刷我大宋之耻!”
“好了,所有人都回去,整理各部,明日回返!”吴璘严肃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