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是南詹大地的一个小国,信陵府,是南詹大地的一个小府,也是赵国的一个小府。
十月的天,秋风阵阵,说不出冷,也自然谈不上热。
秋风掠过大地,一片簌簌之声,带起一片片落叶,时而上天,时而入地,卷起一片尘土,掠过南詹大地,落在了信陵府开云县那万丈滚滚的大江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少年身上。
少年有些瘦弱,手中拿着一张沾满鲜血的丝巾,身着一件发黄的白色粗布麻衣,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个子不高,皮肤泛着一股菜黄色,原本清澈聪慧的双眸渐渐有了些迷茫,又有些不甘,还有......不悔!
“第三天了......”少年叹了口气,他叫苏生,是这开云县王家的一个普通杂役,早年其所在青山村遭遇流贼,大家逃的逃,散的散,而他,却是被掳走卖到了县里的王家,从此背上了贱民,杂役的身份。
“此事,我不后悔!”苏生苦笑着,眸中却闪过一抹不甘之色,几年的杂役生涯,早已将苏生的性格打磨得极其坚毅,欺压,嘲讽,侮辱,淡淡的往事从他的心中飘过,让他面色愈加苦涩。
“只是,我不甘心!”苏生凝视着滚滚大江,眼中的不甘之色更加浓郁。
“我不甘心!为何有人天生就注定欺辱别人!”
“我付出了这么多努力,经历了这么多艰辛,受尽了这么多屈辱,为何!为何!贼老天,你告诉我为何!”苏生手指苍天仰天怒吼,清澈的双眸染上了一抹血色,木然的脸色慢慢扭曲,在他的双眸之中,露出滔天的愤怒之色,那是一股难以言表的愤怒,那股愤怒,让他的脸色无比扭曲。
“为何?”许久之后,苏生长长的叹息一声,那愤怒的双手缓缓落下,颓然的低下了头,看着滚滚江水,无奈间,心中满是苦涩。
“只是此事,我依然不后悔!”沉默片刻,苏生望着那江水,语气坚定,眸中闪过一抹决然。
“我不后悔杀了王家少爷,因为......他该死!”苏生抬起头,仰望着天空,淡淡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望着那碧蓝的天空,他的眼中,有了点点光芒回荡。
经过几年的追查,苏生早已知晓当年那些流贼,那些祸害了自己一村的流贼,其实只是王家护卫,而指挥这些护卫去烧杀抢掠青山村的,就是这王家大少,而他,只是为了用这去讨好,讨好......一个女子,一个青楼的女子!
仰望着天空,苏生身上慢慢有了一股悲凉之色,这悲凉之色,让他的身影在这巨石之上,显得有些落寞,有些阑珊,在这之中,一抹疯狂缓缓出现,这疯狂,是愤怒至极的疯狂,是无奈的疯狂,这疯狂一出现,却是再也抑制不住,望着手中沾染了血色的丝巾,苏生缓缓抬起了手,咬破手指,鲜血如细丝般慢慢涌现,眼中丝丝血丝出现,苏生看着这白红相间的丝巾,抬手间缓缓疾书着,只是越写,他眸中的血丝越多,心中的疯狂也越盛,慢慢的,他疾书的手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
苏生脸色通红,他要把心中的屈辱、不甘、愤怒通通的写下来,指尖传来淡淡的刺痛,血色字迹越来越淡,苏生毫不犹豫,张嘴又是一咬,鲜血顿时喷薄而出,那手指之上出现了一道大大的口子,在这道口子中鲜血直流,而他的心中,不甘愤怒之色也已然到了极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生疯狂的大笑,写完最后一个字,没有去管那还不断流血的手指,苏生拿起丝巾,往天上一扔,顿时一抹猩红,在青天之下洒现。
“贼老天,这丝巾上,有你天之骄子的鲜血,亦有我之鲜血,你天之骄子已死,其,不如我!不如我!哈哈哈哈!”
“贼老天,你睁开双眼看清楚,我苏生,敬先祖!敬父母!就是不敬你这个贼老天!就是不敬你个贼老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癫狂大笑,苏生披头散发站在石头上,双眼通红,那瘦弱的身躯直直的立在天地间,仿佛一座亘古的琼柱,任你再怎么压迫也不能使其动摇分毫。
“这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让我苏生屈服,即便是死,也没有,没有!”
批头散发,苏生仰天怒吼,哈哈大笑间他神色疯狂,他笑这苍天有眼无珠,他笑这大地宽广,却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他笑这天,笑这地,笑尽这世间,但在他疯狂的眸中深处,却有着无奈的苦涩。
不知过了多久,阵阵风吹过,吹起了他那有些邋遢的发丝,也吹散了他心中的疯狂,更吹起了他心中的思念,苏生神色恢复平静,留恋的看了一眼南方,在那里,有着他的家,虽然那家中空无一人,虽然那家中溅满了鲜血,但那,是他的家,是他苏生的家!
淡淡的思念在苏生的眼中显现,他神色悲哀,渐渐的脸上有了凄凉,这抹凄凉,让这天地都仿佛多了一股悲色,他望着南方,眸中有了坚定。
“爹、娘,孩儿不孝,没能找回妹妹,生前孩儿没能侍奉在你们身前,现在,孩儿来了!”
凄凉一笑,喃喃自语间苏生看着身前的大江,迈步间闭上了双眼,此刻在他的脑海之中,闪过了道道身影,这道道身影让他的脸上,有了微笑,有了温馨,也让他的身影,葬在了这滚滚的大江中。
这滚滚奔流的大江,磅礴之中仿佛带着命运的石盘,苏生跃入这滚滚的大江之中,这让这石盘,哗哗间缓缓开始转动。
阵阵秋风刮过,那沾满鲜血的丝巾此刻随着秋风,跃上了树的枝头,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在青天之中,在淡淡的骄阳之下,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鲜红,似乎在讽刺着贼老天,你......看见了吗?
在苏生投江后不久,在这大江的两旁,灌木丛之中缓缓走出了一队人马,此刻这队人马停在那块大石头之前,望着大石头上还未干透的血迹,领头老者脸色一凝,随即愤怒的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给我找,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哪怕只是一具尸体!找,给我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