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人工开凿的河流延伸向北,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大城。
河流之上舟来船往,好不热闹。
陈翔探头向船舷外望去,见水波上烟雾朦胧,渔歌唱晚之声不绝于耳,好一派安静闲适的环境。
一只渔舟从大船下方滑过,炊烟升腾而起,更添宁谧。
陈翔转头对何稠道:“前方可就是京师长安了吧?算来晃晃悠悠走了四日有余,任何追踪你我形迹之人,必定无从知道咱们此时确切下落。”
远处大城越发接近了,已可清晰看见高大的城墙。
何稠看着雄壮的城楼,叹出一口气道:“不错。此城正是长安,出自我友宇文恺之手笔。宇文兄学究天人,耗时不过九月,便在渭水之南使坚城平地而起。如此伟业,当世不做第二人想。”
陈翔乍舌道:“只用了九个月而已?”
何稠道:“不错,而且长安选址极好。左有崤山、函谷之险,右倚关陇、巴蜀之固;北临泾水、渭水,西有沣河、涝河,南有滈水、潏水,东依灞浐二河,称作是‘八水绕长安’,水道纵横更有数十条之多。单论气象,已不负‘秦中自古帝王州’之美名!”
陈翔叹道:“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足以使我大汉民族傲立世界民族之林达千年之久!”
何稠奇道:“为什么说是‘中国古代劳动人民’?”
陈翔这才猛醒露了马脚,忙道:“这个,这个,对了!宇文恺不是已经作古了么?如此说来,说是‘古代劳动人民’亦未尝不可。”
何稠点头道:“有理。”
如月舞从船舱中轻轻巧巧的走出,左右看了看,巧笑倩兮的向二人走来。
何稠笑道:“小舞不妨充作你的婢女,你关照她要紧之处,莫要让她露了破绽。”
陈翔挠挠头,指着小野等人道:“她我倒不担心,关键是你我二人身高比他们高出一个半脑袋,一看就不是一个人种的啊。”
何稠道:“倭国人身材大多矮小,却也不乏高壮之士。我跟小野说好了,咱们冒充倭王左右近卫大将,兼领带刀先生。这样的身份,稍微长高一点,也说得过去吧?”
陈翔忽道:“老何你在大隋为官甚久,是否需要改头换面一番?否则遇上老兄的故知,当即就会被拆穿。”
何稠冷道:“我故知只宇文恺一人,其他诸子难入我眼。这二十多年来世事沧桑,我的相貌怕再难与以前一样了。”
略一思量,从怀中掏出两张物事,道:“你的考虑也非是杞人忧天。这里有两张人皮面具,你不妨看看。”
陈翔惊异中接过面具,展看一看,只见那面具其薄如纸,手指摸上去,感觉到丝丝粘意。不由叹道:“此物可说是巧夺天工!戴上后,良好的延展性包保可以纹丝合缝的紧贴面部肌肤,完全展现面部神情变化。”
何稠傲然道:“透气也极佳,常戴不会有丝毫难受。这是我叫孙思邈用其特制药物炮制的东西,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陈翔点头道:“你两人合作,自然是无敌。不过天气渐热,你这面具能透气,不见得也能透水吧?待该是汗流满面的时候,这面具来个‘不动声色’,那可就大势去矣。还是不用为妙。”说着就要递还给何稠。
何稠看也不看,道:“这两个玩艺儿你拿去,什么时候能用上也说不定。这东西我这里还有不少存货。”
此时如月舞过来拉着陈翔的手道:“大人快来看看小舞穿哪一套衣服好看。”说着就将他往舱里扯。
陈翔将面具揣入怀中,看着她玲珑的背影,吞下一口唾沫,低声道:“当然是什么都不穿最好看!”一念至此,轻轻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打你这个好色小子。人家对你毫不防备,你却暗中有这样想法。”
殊不知自己这年已快二十,正值血气方刚,有如此的风liu念头,乃是人之常情而已。
如月舞问道:“大人刚才说什么?”
“我说当然穿什么都好看!”
如月舞不以为意,哼着小曲儿,一件一件的试穿华丽的袍服。
一个个音符从她小巧的鼻子里发出,串成一首动人之极的歌曲。
陈翔听着她诱惑人心的媚音,全身犹如蚁爬,看着如月舞优美的背臀曲线,忍不住道:“小舞你真漂亮。”
如月舞风一般转过身来,喜孜孜的说道:“大人喜欢看小舞么?那小舞宁愿让大人看一辈子。”
忽然神色一黯,幽幽道:“除非大人不愿看了。”
陈翔见她凄婉可怜的样子,骨头都脆了,忙道:“怎会不愿,除非你要嫁人,不给我看了。”
如月舞上前几步,将俏脸埋在陈翔怀中,柔声道:“我不会嫁人的。小舞一辈子都愿伺候大人。”
陈翔嗅着长发溢出的香气,,不由搂住她的肩头,道:“好,那我就看你一辈子!不过你再不许叫我什么‘大人’。”
如月舞退开半步,微微行了一礼,“是,公子。”
陈翔看着她的笑脸,忽然心生悔意:自己打算是迟早要离开的,这岂非是骗了她?
轰鸣声中,大船缓缓靠在岸边。
岸上顿时金鼓齐鸣。陈翔虽然天不怕地不怕,猛然间见到不下五千人众敲锣打鼓的欢迎,还是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何稠看他的局促的样子,哂道:“此不过区区迎宾阵仗,小子这都挺不过,赶明儿晋见唐主李渊也就不用混了。倭国,弹丸之地耳,何须如此大张旗鼓?如此规格的迎宾阵势倒是少见,颇令人费解。”
陈翔满心恼怒,道:“我会怕他?笑话。我只是抖擞一下精神,待会儿老儿你且看我如何表演!”
小野满面欢笑,指点道:“大唐国主果然是非凡之辈,只此小节便可见其怏怏气度,非是他人可比。”
这时如月舞盈盈出来,一身华袍美服,更加婀娜多姿。
小野愣眼盯着,半晌才回过身来,摇头道:“小舞一人,便夺我国万千美人之风韵。”
此刻船已泊稳,小野带着从人举步往岸上行去。
陈翔大感得意,将如月舞拉在身后,昂首挺胸,虎步龙行的跟着去了。
一队军容整齐肃穆的骑兵队拥着两个高冠之人缓步走来。一人在旁唱喏道:“礼部主客郎中张大人、员外郎李大人到。”
何稠传声过来:“这可是四品高官了,咱们面子还不小。”
小野短腿刚一踏足实地,就奔了过去,一辑到地:“日出之国治部卿兼领遣隋使节小野妹子奉敝国厩户太子之旨,朝见大唐天子!”
陈翔低声道:“这么长的话亏他能一口气说出来。”
礼部两位官员与小野寒暄了几句,双方互相介绍属下众人。
待小野指到自己的时候,陈翔雄赳赳气昂昂的排众而出,高声道:“左近卫将军兼领带刀先生郑……德川家康,拜见二位大人!”
何稠一旁有样学样道:“右近卫将军兼领带刀先生何……宫本,嘿,宫本武藏,拜见二位大人。”
张李二人见他俩老的老、小的小,不过气势身材远在众人之上,暗道原来倭国也有此人才,忙收拾轻慢之心,客气还礼。
小野等人在鼓乐喧嚣声中,分乘多辆礼车往长安高墙深城之中驶去。
长安城内。使节行馆,朝龙轩。
整个建筑错落有致,花海竹韵,深雾流动。
李渊传下旨喻来,着礼部好生接待东瀛来使,改日即宣上殿接见。大唐朝中有数人是小野妹子旧识,当日便设宴款待。陈翔和何稠二人顺理成章溜之大吉,回到使馆暂息。
陈翔半卧在床上,一旁两个侍女给他揉肩捶腿。如月舞坐在他旁边,正在剥着一枚鲜果。
何稠从外快速进来,屏退侍从,道:“可知现在长安流传最火的是什么?”
“不知道。”
“十数日来,中原一带有一东瀛武士,四处找人放对,至今已有十八人死于其刀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稠嘿笑道:“此人自称是‘佐藤一刀斋’,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
“什么?”
陈翔吞下如月舞递来鲜果,道声谢谢,然后问道:“这人现在在何处?”
何稠道:“不知道。不过听说他最近在襄阳被一二十许的青年数招逼退,长安武者都在揣测此人是否有胆到此地寻事,都摩拳擦掌要叫他好看。”
“那跟我就更加没有关系。”
何稠道:“大有关系。据闻已有数人叫嚣‘弹丸小柄也敢在大唐张狂’,准备拿你小子试刀来着,欲先灭扶桑武士的威风。”
陈翔正要说话,听外面门童宣道:“太华剑派,‘一剑谪仙’黄乱求见二位带刀先生。”
陈翔苦着脸道:“莫非这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