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蒹葭宫后,宋鸾想着先准备去御书房,掐指算来,自己已有三月未曾见到那张英俊的脸。
一路徐徐而走,待到了御书房已是月上柳梢。
门口没有随侍的奴婢内侍,宋鸾不禁好奇,伸出一双手去推门。
将门掩上,轻轻提着脚向侧室走去,她已经打听过了,今日的他未曾去哪一宫留宿,一直呆在御书房批改奏折。
掀开重重帷帐,香炉里的龙涎香暗香浮动,明黄色的书架旁放着他平日最爱的兰花。
“阿鸾,真的是你吗?”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声音传至耳中。
宋鸾僵直的身子此刻似有千言万语要破口而出,可最终都只化为了一声浓浓叹息。
转身之时,烛光摇曳。瓷砖的地上倒映出那人的绝世姿容。
他踏着紫金的丝线绣着龙云的靴子,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终于再次触到他温暖的怀抱,那特有的杜若香气萦绕在口鼻之间,只觉得神清气爽。
喉头似被落了一把深深的灰尘,千言万语卡在那里,最后都变成了两人的深情对望。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捧起她的脸,轻声说道:“阿鸾,我以为此生便不复相见,从未想过此情此景。”
她轻轻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口,眉眼间满是笑意,烛光将他们影子投射在墙上,一室静好。
轻巧的奴婢将螺子黛给她细细描绘,那本就好看的眉此刻更是眉若远山。淡淡的粉色眼影将那双绝美的眸子更勾出三分风情,满头青丝被打开,犹如一匹绚丽的锦缎。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那头发被挽成了一个云鬓髻,乌黑的发上被斜插上一只八宝璎珞琉璃步摇,再配饰同样颜色的耳环,最后用红纸轻轻抿了唇。
嘴甜的奴婢立马放下桃木的梳子说:“娘娘可真是仙姿玉色。”
宋鸾淡淡的朝着镜子中一笑,嘴角勾出一个绝美的弧度。自己还从未如此浓妆艳抹,此生怕是也只有这一次吧。
宫人们手托着木盘,那盘里放着叠好的大红色喜服。
端着托盘的宫人恭敬的说道:“这是皇上特意命宫里最好的绣娘赶制三天三夜才完成的喜服。还请娘娘试穿。”
宋鸾微笑的走到那托盘前,拿起那件喜服抖开,那大红的颜色刺得众人挣不开眼睛。将那件喜服穿上。
机灵的姑姑立马过来整理着,嘴里不住赞叹道:“这衣服可是上好的云罗锦,这可是燕国的贡品,传闻一年织出来的布也只够做一件衣裳。”
众人听闻不禁都倒吸一口凉气,皇上对这位娴妃娘娘可真是重视的很啊。
宫里的礼仪姑姑给宋鸾带上凤冠,垂在眼前的流苏将那绝美容颜给掩去了。
由喜娘搀扶着跨过门栏,一路穿行而过。
被红盖头盖着看不见外面的风景,一路所到之处,便有宫人们参跪拜礼。
被送至喜轿之内,猩红的颜色让她一时之间受不了,原本想着把这盖头给揭下来,可是想到盖头揭下来便是极为不利的,便就停住了手。
如今的后宫内,先皇后亡故,这下面的品级便就是四妃,慧妃为四妃之首,如今宋鸾便是这四妃之二位的娴妃。
宋鸾回来那一晚,萧泽便与他促膝长谈的一夜,她无法告知他真相,只说自己摔下山崖之时被一株小树挂住被砍柴的农夫所救,而萧落是摔的尸骨无存了。
萧泽也不疑有他,他只是握住她的手说:“无论从前如何,从今往后朕心里有的只是你一个人。”
宋鸾看着他那双热切的眸子,知道此话再明了不过了,自己并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随着礼仪姑姑的一声落轿,那喜轿便稳稳当当的落了下来,似乎外面来了一位重要的人,此时他们正在参拜。
宋鸾正想掀开好奇是何人时,礼仪姑姑就已经掀开了轿帘柔声说:”娴妃娘娘,外面来的人是贤王爷。“
宋鸾一惊,扶住了轿门。
是萧烨!!!
正当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双温暖的手边搀扶了过来,覆上了她的手背。
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悲对宫人们说:”依照魏国的规矩,宫里的娘娘嫁人,需要有一位娘家人来送亲背到皇宫。娘娘无父无母,本王就代劳了。“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弓着身子对宋鸾说:”娘娘请上来。“
宋鸾略一迟疑,终究是走出喜轿,趴在了他的肩上。
皇宫里的落叶被风卷着挂到他们面前,宫人和奴婢抬着喜轿跟在宋鸾和萧烨身后。
”你爱皇兄?“一脚踩上枯叶发出”嚓嚓“的声音。
”是。“红色的盖头被风吹着翻飞,她从余光憋到他清瘦的脸庞,多日未见,他竟憔悴到了这种地步。
”也只有几个月而已,你怎的...“下面的话萧烨未曾说出来,他知道她会明白。
”王爷在军中对我的照拂,宋鸾这一生是感激不了了,唯得来生,我必竭尽全身相报。“宋鸾紧紧的攥着衣袖说道。
”来生?本王也只要今生罢了。“萧泽背着她不疾不徐的走着,这条并不远的路宋鸾觉得那么长。
她沉默的趴在他的肩头,轻声说:“王爷,阿鸾此生是非他不可的。”
“若是有半分不妥,就回萧家军,萧家军永远会守着你。”他低低的说着死士怕被人听见。
“谢谢你,萧烨。”她缓缓开口,泪水夺眶而出,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别哭了,大婚之日落泪不吉利。阿鸾要开开心心的,那我也就开心了。”萧烨咳嗽了一声,一字一顿的说。
宋鸾伏在他的背上,问道:“手握兵权的藩王没有朝见不是不得入京吗?”
他看着不远处大红色的花结,彰显着一派喜庆,喉咙动了一下说:“我交了兵权。”
宋鸾一愣,抓着他的肩头,指甲似乎要穿过他的皮肉说:“宋鸾从来不值得你如此。”
他听完凄凉的一笑并未接她的话说:”阿鸾,我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底,这样我就可以永远背着你,一直走下去。“
这条路终究还是有底的,他将她放在地上,为她扶正了凤冠,那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说:”我们一起进去,我要亲手将你交给他我才放心。“
他牵着她,在众人讶异的神色中穿过正厅,直至到了上座的萧泽面前,才松开了她的手。朝他拜了一拜,说:”臣参见皇上。“
今日的萧泽穿了一身紫红色的龙袍,一头墨发由红色的缎带绑着,抬手之间更显得丰神秀彻。
他抬手亲自扶起跪在地上的萧烨和宋鸾说:”皇弟无需多礼。“
萧烨抬眼看着一旁的宋鸾说:”臣弟有个不情之请。“
萧泽牵着宋鸾的手淡笑道:”但说无妨。“
”娴妃娘娘无父无母,臣弟与她一见如故,想与娴妃娘娘结拜为义兄妹,不知娴妃娘娘可否应允?“
在左的众人本就对死而复生的宋鸾怀恨在心,此刻连贤王爷要认她做兄妹,众人的脸色尤以慧妃的脸色最差。
”这件事情,朕做不了主,你得问问娴妃自己,娴妃你可愿意?“萧泽玩味的问道。
”臣妾自是一百个愿意的,只怕是高攀了贤王。“宋鸾的声音里平淡的听不出她多愿意的样子。
萧烨眼底透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又被佯装出来的喜悦掩盖住了。
这丝苦笑被萧泽尽收眼底,他微微笑了笑,牵住他们二人对着众人说:”今日可是三喜临门啊。“
慧妃眼波流装,娇笑道:”这一喜二喜臣妾都是知道的,可这第三喜又从何而来啊?“
萧泽拉着二人分别坐在他两侧说:”这一喜是朕与娴妃大婚,二喜则是贤王与娴妃结为义兄妹,这三喜则是朕要封贤王为大将军王,镇守漠北。“
此话一出,宋鸾连忙要起身说话,可却是被萧泽摁住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漠北那种苦寒之地,又是有几个人愿意去的,萧泽这番是明升暗贬罢了。
可是当事人的萧烨并不在意,只是跪下身子声音里好似早已料到一般平淡的说:”臣谢主隆恩。“
宋鸾被萧泽握着的手掌此刻已是汗水涟涟。
坐在第二桌的主位上的慧妃微微一愣,眉飞色舞的神色不复存在,但是还是保持了端庄的风范举起了玲珑玉雕的酒杯:”那臣妾就先为天下的黎明百姓免受战火之苦敬贤王一杯。“说完不待萧烨反应便扬起脖子一扬脖子悉数喝了。
气氛被慧妃带动了上来,众位妃嫔也纷纷效仿慧妃敬酒,都一一向萧烨敬酒。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当这婚宴结束之时,已是点灯如豆。
萧泽牵着宋鸾不准她掀开盖头,宫里的奴婢内侍也是被他遣了下去。
他一路牵着她走了许久,最后终于停下了脚步,掀开了她的盖头,将凤冠前垂着的流苏挑向两边,他的眸子犹如星辰。
她揉了揉这一天被红色刺得酸胀不已的眼睛,向周围看去。
凉风将她额前的流苏吹着”簌簌“作响,萧泽搂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向上看。
宋鸾抬头看去。
黑色的匾上三个熟悉的大字,真是出自萧泽之手,那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让着宫殿也增色不少。
凤鸾宫。
凤凰于飞,鸾凤齐鸣。
站在凤鸾宫内,她嫣红色的衣角翩飞,对上那双深情的眉眼哽咽的说:“此后的一生里,你便会只爱我一人吗?”
“弱水三千,我只取这一瓢。只可惜我不能给你最好的。”萧泽将她脸上的泪珠温柔的擦干。
她用食指封住他的唇,柔声道:“那些虚位我是从不在意的,我在意的从来只是你这个人。”
他看着眼前美艳无极的她,将她拦腰抱起走进凤鸾宫。
穿过重重宫茜纱帐,屋里的一对龙凤红烛正热烈的燃烧着。
桌上早已放好了一盏酒壶,萧泽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
递给宋鸾一杯,声音里满是宠溺的说:”喝了这杯合卺酒,你我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接过那杯酒,交叉着手仰头喝下那酒,酒入腹中,火辣辣的烧胃。
二人都已微醉,酒酣耳热之际,萧泽抚上了她的腰际,解开那繁琐的纽扣,露出白皙的锁骨,再往下直至小腹,二人的发丝早已凌乱纠缠在一起,萧泽的气息越来越浓重,呼在脖颈内犹如被小虫子咬了一般。
宋鸾勾住他的脖子,指着那纠结在一起的头发娇媚的说:”这是不是就是结发夫妻啊?“
他吻上那张红唇,呜咽不清的说:”从今以后,我心里唯一的妻便只有你。“
一夜春光,繁华满室。
如水的月光倾泻而出洒在地上,重重帷帐掩盖了一室的水泻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