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还未张口,九道凝识便破空而来,那气息强横,任一道都不输老僧,洛惊鸿知道那便是九华剑宗的顶尖高手。
其中一道已忍不住质问:“释空!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释空师叔!”
他乡遇故知,尤其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又怎能不让人热泪盈眶,洛惊鸿已忍不住想要拥抱这位老和尚,但是释空现在锋芒毕露,那股强大清圣气息使得他根本不得靠近。
释空双手合十道:“地藏王菩萨的道场,佛门弟子皆得进入,倒是你们这些外方,玷污了佛门清净!”。
“你!”那道凝识忽然开始幻化,似是等不及真身前来便要出招,释空以凝识迎上,那道凝识顿了顿许是想到敌近我远,以内力抵内力不智,但又不甘心就此退去薄了面子,便退了退但并未走远,其余的凝视则冷静很多,冷冷得在一旁静观其变。
高手环伺,释空仍不为所动,举手投足间淡定自若,他忽然看向洛惊鸿,眼里注满了复杂,这个孩子几乎破了佛门中所有戒律,他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掐死他,不仅如此一个佛门弟子还莫名的就成了一只妖,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无论孤峰的死活,天台寺的声誉都会毁于一旦,这会不会是孤峰的计谋,还是孤峰根本就是九华剑宗的一枚棋子,他去过九华剑宗,还从九华剑宗捞到了不少好处,而天台寺说起来并没有对孤峰有多么重视,或是有多少恩情,难道孤峰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九华剑宗导演的一出苦肉计?
可不知为什么释空每看到这个孩子,看到他脸上注满的哀伤和不幸,就好像看到了他那三个被杀害的弟子,愧疚、自责、愤恨同时涌了上来百感交集,如果孤峰是骗子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骗子,因为孤峰的眼睛里还是纯净的蓝色,有这样眼睛的孩子又怎么会是骗子?
释空忽然就软了下来,周身的佛气也变得不再那么凌厉,他柔声道:“孤峰!跟我回去向方丈领罪吧”。
即便已是遍体鳞伤,即使下一秒就会倒下,他仍要用尽最后一份力气站起,因为他从没有这样尊敬一个人,这个人即使会杀死他,他也相信自己一定会是公正的死去,那样的死又会有什么遗憾呢!
释空似是怕再这样看下去,会控制不知自己的情绪,便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又闻一声诗号传来。
“沉剑云游山水间,宁做散人不做仙,纵情逍遥天毋幽,笑谈人间五百年”。
天毋幽翩翩而来,手中竟然还舍不得将童子炼丹的破扇子放下,但是那股慢悠悠的慵懒之气,却在无声息间与佛家庄严宏大之气分庭抗礼。
释空冷哼一声:“笑谈人间五百年?散人还真是逍遥!”。
天毋幽撇了撇嘴:“大师笑话了,天毋幽就是因为太懒了,才有时间说笑,在人的口中区区几百年又何足挂齿,大师是笑话我懒,还是想指自己太忙呢?”。
释空没有回答,只是将洛惊鸿背在背上,他运起内力一探洛惊鸿体内,便惊得瞪起了眼睛。
洛惊鸿长叹一声,在那泓深不见底的秋水之上,如今又添上了愧疚与痛苦之色,释空看着洛惊鸿,他实在无法想象是怎样的一股力量在支撑着这具残破的躯体,孤峰的身体全部都被掏空了,他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洛惊鸿在笑,那笑容真沉而炽烈,仿佛就是座冰山也要被他融化,释空难以想象是怎样的挣扎和痛苦使得这个孩子有着超龄的成熟,他已命在旦夕居然还笑得出来,这样的笑容就像朝阳一样令人充满力量,释空还想看到这股朝阳,所以他的真气便源源不断注入洛惊鸿的体内。
“师叔!我······”洛惊鸿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释空已经点了他的穴道,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一个美梦更好的礼物,释空知道这个孩子本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睡去的,他有着倔强的性格,再强大的力量也不能使他屈服,看到这个孩子沉沉的睡去,释空心中真的就了无牵绊,他全身的气息忽然就凝注,不再外泄出一丝,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
天毋幽却少有的认真起来,十王峰一战,九华剑宗的二流高手几乎全数战死,这个释空更是在十人的围攻下仍然游刃有余,他的实力究竟有多少,天毋幽心里没底,但是就这样让释空走又心有不甘,便试探道:“大师本就在菩萨的道场,佛门弟子在佛门又何必急着走?不如就呆在这给我这个愚钝子讲讲佛法可好?”
释空在笑,他竟然笑的前仰后合,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天毋幽蒲扇轻摇:“大师何以发笑?”
“手上沾满鲜血之人要聆听佛法,如何不笑?”
释空的笑容背后隐藏着的深仇血海已然滔天,天毋幽看出来了,但他也在笑,笑里藏刀。
“比丘尚且杀人,我又如何杀不得?妖孽尚能入佛门,我又如何不能聆听佛法?大师不说斩妖除孽,却要护住一只混入佛门杀人的妖,我又如何能让大师离开?”。
这一段话说出,就真如挥出一刀,刺中了释空的要害,这个道理释空又怎会不知,在他救回洛惊鸿后,他与他都不会有好的结果,但他还是不顾全寺人的反对只身前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也许只是孤峰做了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也许是那份为了友情的勇气令他佩服和欣赏,这个孩子做了整个天台寺天天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他依稀还记得孤峰入寺时说的话。
“如果天意灭人,你当如何?”。
“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