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安排整套歌舞助兴,五日可能妥当?”陈承黎问道。
“云儿尽力,侯爷放心好了。”云湄回答。
“好,那就本月二十八日,你准备吧。”
云湄应声,陈承黎心情大好,又接问:“既然要娶,云儿觉得,那谁家的女儿呢?”
云湄笑了笑,“若论家世,倒也有几个不错的。不过陈后选秀,必然不会只图这个。我听闻,宜王妃来了。”
“哦?”陈承黎有些在意的哦了一声。
云湄赶紧接上,“说是,宜王暴疾寰转,但还是不能跋涉劳顿。所以先皇七七仪式,宜王妃自然要来替夫尽孝。只是听说,路上正好遇到宇王长女南袖郡主,所以婶侄俩就一同进京了。”说道这里,云湄皱眉道,“在这档口,她俩都来凑热闹。楠裳、南袖两位郡主,该是陈后中意的吧。”
陈承黎不发表意见,“还有呢?”
“还有...哦,程誓贺的嫡女程荣儿,听说最近在纹苏居订制不少料子,要赶着做几身夏装,还在七巧泥金坊狠狠打了几套头面,都是不得了的价格。”陈承黎笑而不语,云湄又接着说,“另外,户部尚书曾淳家的两位小姐请了霓虹苑的几位琴师隔三差五的去指点琴艺,怕是也是听到了风声。存了技压群芳的心思,要大大的露个脸儿吧。”
“嗯,这几位大人果然都够看。也必是得了指点,先准备起来的。只怕当日还有不少。”陈承黎笑出了声。“对了,银红的胎可还稳?”
云湄道,“那倒是好的很,只是心情不算好。”
“为什么?”陈承黎慢慢饮着酒问道。
云湄不屑的哼了一声,话语带着鄙夷,“上个月程重宝的正室死了,本来银红凭着肚子很想争一争这个位置。可程重宝总藏着她,更是不许她将身怀有孕的事张扬出来。虽然如此,对她别的事却言听计从,吃穿用度也由着她挥霍,极尽宠爱。她无法,也只好顺了程重宝的意,奈何心气总是不服的。所以这些日子,她总烦我去聊天解闷儿,也不过想让我看着程重宝,怕在她怀胎期间,他又看上别的女人,乱了心。”
陈承黎忽的皱眉,“我记得他的正室,也不过才二十五,怎么说没就没了?”
云湄也皱起眉头,“这个,我也感奇怪。但是程家口风甚紧,都说是得了暴症。倒也没查出什么端倪。”
陈承黎也不深究,“也罢了!按程大公子的花花性子,妾室一个两个的娶,难说妻子常年郁结不攒下毛病。只是我总感觉蹊跷,你还是要细细查查。”
云湄点头,陈承黎才继续问出今日的重点,“这些日子,程誓贺可还安稳?”
云湄刚刚就是要回的,竟被别的话一带混忘了,此时提起,忙道:“南边来人了。我来之前,程重宝正在私院里陪着饮花酒呢。”
陈承黎眉峰一竖,双目陡然阴鸷,“果然来了。”
云湄素来最怕陈承黎这样的眼神,不免切切道:“那...您接下来预备怎样行事?要拆穿他们吗?”
陈承黎捏着酒杯想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好似染了冰霜。须臾,才摆摆手,冷冷开口,“还不是时候,莫打草惊蛇。听着他们讲什么,一字一句都别错过了。”
云湄小心翼翼道,“是,伺候他们的都是自己人。姑娘们都有数,会一一回禀的。”
陈承黎心中欣慰,他对云湄行事是越来越满意了。看着她如履薄冰的般的神情,知道是自己吓到她,遂柔和了声音,换了话题,“你常去嫣红那里,程重宝不防着吗?”
云湄见陈承黎舒缓下来,绷紧的神经才松懈,语气恢复如常,“他现在讨好我还不及呢。他看上了新来的如兰,央求着我,讨如兰的初夜。对我倒是不防着,我只避开程家别的人就是。”
“如兰...如兰...铃铛舞...”陈承黎捏着酒杯,低吟了两声,似有所思。抬眸再看向云湄,“你答应他了?”
云湄见陈承黎似乎又想到什么,有些不解。但听问忙不迭专注回来道,“还没,一来,我想着男人嘛,还是吊着些好,太轻易让他得手,再喜欢,日子久了也乏了。像现在,他没事便往云舒阁跑,砸在如兰身上的银子也就不要太多啊;二来,我想着您吩咐我看好银红的胎。我拖着他,便能拿得住他,方便我去嫣红那里;三来,这如兰也是烫手,哭嚷着是只卖艺不卖身,她现在还算是颗摇钱树,许多达官显贵也卖她这个清倌儿的帐,所以我也不想太拧着她。侯爷您教过我,对于头牌,不妨宠出的些脾气,男人才觉得更有问道。”
陈承黎朗声笑了起来,“好,我的云儿果然是脂粉堆儿里的大将军,这些事办得都甚好。如兰嘛,我自有道理,在此之前,便是她愿意,也不许让谁沾她的身子。你给我留意着看好了。”
云湄听言一愣,不知陈承黎葫芦卖的什么药。笑嗔着努起樱桃般的红唇,“刚刚点名要她去府里助兴,现在又要我看着她,难不成是侯爷看上她了?”
陈承黎听言更是忍不住大笑,“云儿呀,你若是能跳出这脂粉里的小心思,说不定能当个真将军。”陈承黎仰头满饮一杯,伸手去拍了拍云湄的肩膀。
谁知他一时高兴,竟忘了手上的毒伤,酒精一催,再一用力。毒伤顿时闹了起来,只感腕上一阵刺痛,酒杯‘哐啷’落在地上,左手狠狠掐住右手,额头冒出冷汗。
云湄见状,一把握住陈承黎右手,将袖口向上一掀。冲眼入目,大臂处一道暗红色的血线犹如一条趴伏的蜈蚣,恶心又狰狞。她不由花容失色,倒抽一口冷气。哆嗦着唤道,“侯爷...”
陈承黎一把拽下袖子,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无妨...毒已经控制了。”
云湄不依不饶,牙齿间发出恨恨的嘤咛,“是谁?是谁伤你?”
陈承黎凝视着她,摇摇头,“这倒要你费心查查了。”说着,陈承黎将西麓琅玕遇刺的事情说给了云湄。
云湄握着陈承黎的胳膊,听到长芮要他断臂的时候,眼泪没忍住扑落落的倾泻起来,听到最后泣不成声的攒紧拳头:“ 就算侯爷爱惜人才,也要先保全自己。无论是谁,哪怕让您擦点儿皮,也都不配。伤您的人,更是该碎尸万段。”
陈承黎心软了下来,无奈的将她揽进怀里,劝慰道,“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嘛!我让你查过他的,你可有新的进展?”
云湄稍稍收了泪,“原来是他,哼,他果真神秘的很。除了先前报给你的,再没什么所得。不过,侯爷放心,您中毒的解药,云湄自然会去找,有云儿在我不许您有事。”
陈承黎看着她满是真心的脸,瞬间有些心疼。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恍惚希望着眼前这一片真心的人不是她。
程府里,下人刚刚撤去白绫白帐,将一月前搭起的灵堂清了干净。祠堂里多了一方灵牌,是程重宝正妻,程吴氏。
程誓贺刚捏着眉心走出祠堂,便听到程重宝在外院幺儿呼和的声音。程誓贺虽到了天命之年,但因是武将出身,身材魁梧,一身煞气不减当年。这个儿子本来已经让他头痛,此时正好触上他的霉头,他不由虎目圆睁,对着身边的家人,厉声命令道:“将那个逆子,给我绑到书房里。”
家下人素来知道老爷的脾气,又是盛怒,不敢怠慢,赶紧三下五除二,将程重宝绑了起来拉到外书房。
程誓贺一脚踏进书房,便见到程重宝满脸醉意的跪在地上,嘴里还在轻言浪语。程重宝是他的长子,又是正妻所出,从小便被程家老少寄予厚望,同时也给予太多的娇惯。养到如今,文不能文章,武不能拉缰,文韬武略没有半分上得了台面。程誓贺看着他这服样子,原本的三分怒火,瞬间涨到七分。
“说,你今日又去哪里疯了一天。你妻子五七正是撤灵之日,你却一日不见踪影。教你礼仪的师傅,都教到狗肚子里了不成?”程誓贺声色俱厉的逼问。
程重宝被绑着,但是酒气侵蚀,借着酒胆并不惧怕,“那个贱妇,不配我来送灵。她若是活着,我必要再弄死一次。”
“你个逆子...”见儿子仍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程誓贺不由火气涨到十乘十,“吴家是三朝大儒,吴文清好歹是吏部仆射,你媳妇是他的亲妹妹。她们的父亲又是先皇帝师,虽然现在辞职隐退,但仍是清流翘楚。你怎么敢说勒死她就勒死她?”
“哼,不过是个仆射,连尚书都不是。就算是,也不过是个文官,手上无兵无权的,有什么可畏惧?清流,一帮酸腐秀才而已,连官儿都混不上,就知道抱团一起说酸话。他们的头儿?简直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谁封他一官半职了?可笑。这样一群无业游民又能掀起多大风浪。父亲,你怕他们做什么?”程重宝不服,仍高声反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