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御史站出来的一刻,陈书岩心里清楚,这份奏表一定是归自己了,陈书岩单手背后,沉了沉气。
果不其然,御史认为陈书岩的身份,不足以入住静园。
且说静园,宫中有两处,一处位于后宫,西墙侧,荒无人烟,其名静宫,是为冷宫。
另一处,就是御史所说的静园,虽同处内宫,但更贴近皇帝寝宫和朝房,开国之时,太祖为嘉奖功臣,寻高超画手,画下功臣像,悬于静园,许诺死后得享宫中祭拜,是为盛极隆宠。
后来,这处静园变成了皇帝留宿大臣共商国是之所,入此园,无一不是国之栋梁,位极人臣。
皇帝想要陈书岩做一个无党无派的“孤臣”,只为自己所用,受自己所驱使。
陈书岩此时只能如皇帝所愿,静静地听着御史对自己的批判。
陈书岩听的耳根发麻,御史才停下缓上半口气,陈书岩向前一步,站在朝堂中央,拱手行礼。
“陛下,臣有话说。”陈书岩面色沉静,不见喜怒。
“爱卿自便。”宇文成勋不再转动手指上的扳指,目光微敛。
“不知御史大人贵姓?”陈书岩缓声问。
“下官小姓耳东陈。”御史板着腰,似乎不想输了阵仗。
“哦……陈大人算是书岩的本家了,真巧。”陈书岩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书岩就给陈大人留两分薄面。”
陈御史没反应过来,就见这面白如玉的状元郎来到了自己近前。
“不知大人担御史一职几年?”
“十年,如何?”
“参下贪官污吏,德行有亏之人计数几何?”陈书岩翘着嘴角盯着陈御史。
“……”陈御史顿了片刻,一横脖子,说道,“八十人!”
“陈大人大胆啊,殿上欺君,该当何罪?”陈书岩看着陈御史顺着官帽流下来的冷汗,轻飘飘的说着,伸手往陈御史肩膀上轻轻一放,变惊得陈御史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按照本朝御史官制,御史需每三个月就参下一人,否则便以不作为论处,大人为御史十年,也就是一百二十个月,大人十年来最少应该参下四十人,大人竟说参下八十人,书岩佩服。”陈书岩似笑非笑,进而话锋一转语调微题“但不知道其中无辜之人又占了多少?陈大人。”
陈书岩看着陈御史跪在那,抖似筛糠,但陈书岩不打算这样放过他,“御史大人您不过是从七品的监察御史,不知道您腰带上的玉佩……需要攒多久官粮?”
陈书岩笑了一声,缓缓摇头,“大人为官多年,没想到胆子竟然如此之小,身为御史,不是应该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整条性命都置之度外吗?见到大人如此拖沓的奏报,书岩于心不忍,替大人总结一下。”
陈书岩一甩袍角,转身跪下,腰背挺直宛若青松,“陈御史弹劾臣一下几点,第一,名不副实,不该入住静园,第二,身量娇弱,不堪君子风度,第三,巧舌如簧,是为佞臣……”
陈书岩话音刚落,左丞相便施礼站了出来,“陈大人,既然你知道自己的罪责,为什么不摘了官帽,请罪于陛下!”
陈书岩等的就是这句话,却见风流少年郎,掸掸袍子随即起身,笑容依旧,静若美玉,“臣倒是有几个与御史大人截然不同的观点,请容许臣谈谈看,第一,自开国以来,虽入住静园皆是重臣,但从未有书面规定,只能是何人入住,入住静园始终是陛下恩赐,御史大人以此弹劾于我,正是顶撞陛下旨意,是为不忠;陈大人说在下身量娇小,不堪君子风度,但书岩不才,正是陛下钦定状元,若在下不堪大用,陈御史不曾早些弹劾,却留至今日,有碍国体,亦是不忠;御史大人说我巧舌如簧,是为佞臣,那作为御史,连在下一区区佞臣也辩不过,如何为陛下分忧解难,不忠。”
陈书岩三条见解纷纷指责陈御史不忠,惊得陈御史两眼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宇文成勋带着若有若无得笑容,眼神带着惊喜,神色中有些热度。
“御史陈霖,为官不为,为臣不忠,请陛下治其重罪!”左丞相连忙禀报。
“摘了他的官帽,发回原籍,永不录用。”宇文成勋神色平淡,顺了左丞相的意。
“陛下圣明!”左丞相明白皇上这是不打算追究自己,缓下一口气。
“书岩替天下苍生谢左丞相,这庸臣占据御史位,在其位不谋其事,如今落马,实乃百姓之幸运。”陈书岩朝着左丞相拱手,面上表情激动异常。
左丞相尴尬着脸色,重复着,应当的,应当的。
“状元陈书岩,朕本来还在犹豫,该予你个什么官位,如今,朕决定封你为殿中侍御史,为朕分忧。”宇文成勋表情很满意,陈书岩,将是他重洗朝堂的利器,锋芒毕露。
虽然御史官阶一般较低,如殿中侍御史不过从六品,甚至比编修的官阶还低半阶,但是架不住手中稍微有了点权利。
“谢陛下,陛下万安!”陈书岩下跪接旨,红色的状元服,衬得的面色雪白,脸上也因为略微激动飘过一缕红晕,煞是好看。
宇文向吉率先恭贺皇帝获此良臣,其他大臣随声附和,却无一人胆敢在此时挑陈书岩的问题。
至于挑什么问题?毕竟身为状元,要在翰林院修书三月,才能另获官位。
正如和陈书岩同届的榜眼和探花,两人此刻正在翰林院在老编修的指导下修书整籍,意为去浮躁,敛身心。
朝会持续到快日上三竿,宇文向吉不知道打了几个哈气,甚至开口向皇帝求了一张椅子,坐在椅子上就小憩了起来。
陈书岩盯着宇文向吉,对他的“肆无忌惮”有些咋舌。
终于,大朝会结束了,时间也到了正午,正值初秋,但天气依然燥热,陈书岩觉得里衣都快被汗浸湿了。
这次来领陈书岩的换了一个内侍,看品级应是陛下近侍,陈书岩拱拱手,尊称大官。
内侍带着一张笑脸,伸手请陈书岩随自己走,“官人这边请,陛下赐膳。”
陈书岩点点头,跟着内侍去了。
实际心里陈书岩郁闷的很,赐膳?和皇帝共用饭食,凡事皆心惊胆战,即使吃的更好一些,但是也绝对吃不饱。
陈书岩早早就饿的腹内翻滚,摸摸空空的腹囊,若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