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状元,也不过是坐在翰林院里面做摆设的小官,算起来其实也就是六品,跟朝中的一众大臣比起来当真算不得什么。
陈书岩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她不会感到慌张,状元之所以能够得到天下的瞩目,以及配备完善的选拔制度都有它的道理。
说起来只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写文案的小六品官员,但胜在翰林院本身的存在就十分特殊,所以状元郎实际的权利远远大于“六品”。
清晨天边刚刚泛起光亮,陈书岩便在清河的服侍下穿戴好朝服,按照往年的习俗,今日早朝,殿试的三甲必然还是重点观察对象,若是去得迟了终归不太好。
所以她准备早早离开王府,恰巧在房间门口同宇文向吉碰上。
“下官参见王爷。”
宇文向吉随意看了她几眼,不得不承认换上朝服的她看起来正式许多,显得更为清俊。也仅仅是看了一眼而已,宇文向吉一言不发地走在她的前面。
不巧的是,两人都是要去上朝,一路同行,却又一路无言。
幸好坐着各自的软轿,还不至于那般尴尬,到了宫门口,不断有人上前来同陈书岩搭话,而宇文向吉只是挂着和煦且疏离的笑容径直朝着金銮殿而去,留下陈书岩自己同诸位朝臣刻意寒暄。
早朝比想象中要无聊许多,尤其是那些老臣子的观点许多都与她的想法格格不入。
偏偏她只是个新人,不适合太过冒进。
只好一再忍住自己想要说话的欲望,乖乖在一众臣子身后站着,低着脑袋。
“新科状元陈书岩,关于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宇文向勋的声音从高堂之上传来,准确无误落在她的耳中,叫她顿时打起精神。
忽然被点名,陈书岩立即做出反应,拱手说道:“丞相大人说的没错,微臣没有异议。微臣也觉得正巧进来科举考试刚过,各地人才涌现,若是能够好好利用,相信可以创造出一片盛世。只是此事急不得,实施起来还需要建立完善的监督制度。”
肯定一半再否定一半,这是陈书岩向自己的师父学到的说话技巧,不至于那般得罪人,可又说得不是很违心。
初出茅庐的人,在发表意见的时候总是会无意间得罪人,她必须警惕,所幸皇帝没有故意为难她,只是随意问了一个问题便匆匆结束话题,继续探讨其余事项。
又来了。
陈书岩悄悄转过头,正好迎上宇文向吉审视的目光,她脸上有脏东西吗,为什么对方看起来脸色怪怪的。
冗长的早朝时间对于陈书岩来说有些枯燥,以至于下朝之后她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飞奔至翰林院瞧瞧,熟悉新的环境,没想到前脚刚踏出去,便听见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陈大人,陛下有旨,让您去御书房一趟,请随老奴来。”
说话的是时常跟在宇文向勋身后的老太监,看起来地位就很高,所以陈书岩弯腰点头,顺从跟上。
宇文向勋已经在御书房内坐下,她走进去便跪在桌前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罢,爱卿可知道朕此次找你来是为何事?”
“大抵是方才右丞相提出的各地派官一事?”陈书岩猜测,实际上自己已经很确定,她方才在朝堂之上也就参与了这一件事情的讨论,还以为事情已经过去,没曾想皇帝会单独召见她。
有些受宠若惊,主要是宇文向勋浑身都散发着叫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陈书岩有些不适应同他这般近距离地相处,只要一个眼神就叫陈书岩心虚。
父亲常说天子威严,她这下算是明白了。
这种压迫感可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不知怎的,陈书岩想起来昨夜独自坐在房间里面的宇文向吉,他似乎也有这样的一面。
“猜得不错,朕找你来是因为此事,说吧,方才在朝堂上真正的想法,统统告诉朕,这儿可没有老丞相在,也不用担心得罪人。”
“啊?”
自以为伪装得挺好的,可宇文向勋已经将她轻易看透。
而且他为何忽然笑起来?
见陈书岩偶尔露出的呆愣表情,宇文向勋甚至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昨日那个在殿试之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忍不住催促道:“有什么真实想法,直接说出来便是,若是再吞吞吐吐,朕的耐心可要用完了。”
“陛下恕罪,我……微臣只是觉得今日丞相提出的人才利用方案着实有些不切实际,虽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可真要管理起来也不过一句‘天高皇帝远’,若是没有完善的监督制度,其中会滋生多少贪污腐败?微臣光是想想,就知道到时候情况一定比现在更糟糕。”
既然君主如此开明,她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希望,这个开明的君主,或许可以帮助她为父亲为整个陈家翻案。喜悦萌生,表情自然也放松不少。
这些小细节都落入了宇文向勋的眼中,对这位新科状元的小心翼翼以及一个窃喜的表情,他都能够产生一种奇妙的关切。
“你是害怕得罪丞相才没敢说出这些话?好,朕倒是想听听,丞相的计划会出现哪些纰漏?”
宇文向勋露出一个十分感兴趣的笑容,看起来好相处了许多。
深呼吸一口气之后,陈书岩侃侃而谈:“说实话,科举制度不能够真正完全选拔到适合各个岗位的人才,但是绝对是现今最为公平公正的平台,所以其他的人才选拔制度显得很没有必要。今日右相之言不无道理,可是其中私心也很明显,若是真的可以不通过科举就得到举荐,那么谁能够保证举荐人和被举荐人之间没有其他的交易,还有之后产生的一系列负面效应都是可以预见的。”
“你还真敢说。”
她忽然顿住,乖乖低头认错:“是微臣妄言了。”她有点害怕这只是宇文向勋的试探,怕自己刚好踹到硬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