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外,二十多个太监宫女对峙在甬道两侧,一个美艳的宫娥跪在甬道中央,高昂着头颅,没有半点惧色,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满眼倾慕的看着站在台阶上的男人。
“信王这是何意?”泽焰站在台阶上,丝质的白袍在风中微微摇曳。
“焰侧夫难道不懂国有国家家有家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尹默寒身着朝服,一脸冷漠的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仿佛被冰雪覆盖。
“内宫之事,自有皇上与皇侧夫定夺。怎么都轮不上一个小小的秀子吧。”泽焰深邃的眼睛盯着他身后的未央宫,微微冷笑,“还是说,信王殿下想谋朝篡位,取而代之?”
“焰侧夫慎言!”说话的是匆匆赶到的段紫陌,“信王,你这是做什么?”
殷承夜在身后,冷冷地朝首领太监递了一个颜色,太监宫女们鱼贯而出,跪在地上的宫娥刚要起身,被殷承夜一道气流打中了穴道,复跪在了那里。
“没规矩的东西。”殷承夜的一声不大,恰巧传到在场的每个人耳朵里,“拖出去,乱棍打死。”
“且慢。”泽焰下颚一紧,直视殷承夜,“皇侧夫不问缘由便要将人打死,有草菅人命之嫌。”
“这宫女秽乱宫闱,杀人灭口,乱棒打死已是轻罚。”尹默寒在旁冷冰冰地说。
“不过是个区区小厮,怎比得上我的侍女高贵。”泽焰趾高气扬,挡在了宫娥身前。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段紫陌实在听不下去,开口言道,“进去说吧,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几人进了未央宫的大殿,按照身份做了下来。段紫陌和殷承夜坐在上首的天宝金椅上,尹默寒和泽焰分别坐在左右下首,杀了人的宫娥跪在殿下。
段紫陌看着宫娥,沉默了良久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萨仁。”宫娥仿佛不懂内宫的规矩理解,说话很直接。
“为何要杀人?”段紫陌对她言语上的不敬并不在意,反而和蔼地问她。
“因为那阉人三番四次挑衅我,我不杀他,难保他不会在宫里胡说八道。”萨仁抬起头看着段紫陌冷笑,“我愿为我主人而死,死而无怨!”
“倒真是个好奴才。”殷承夜不怒反笑,“皇上,此案重大,影响极坏,牵扯甚广,臣建议将此女押入慎行司由臣亲自审问。”
“准奏。”段紫陌点头,“焰侧夫和信王可有异议?”
“皇上,萨仁是我的人,生死该由我来定夺。”泽焰起身言道。
“皇上,臣有证据,证明卞相之女若兰的死与焰侧夫有直接关系。”尹默寒将一份折子从袖中拿出,恭恭敬敬的递到段紫陌的案前。
段紫陌稍稍愣了一下,拿起奏折看了两眼,淡然地说:“焰侧夫曾去过长尾巷?”
泽焰装傻充愣,“臣来大夏不过一月而已,长尾巷之名听都没听过。信王一直都看臣不顺眼,栽赃陷害污蔑臣私通杀人,简直是天方夜谭嘛。”
“卞若兰一案事关两国的邦交,是非曲直由朕亲自审断。”段紫陌眼睛定定的看着泽焰,嘴角扬起一抹看不透的浅笑,“为了以示清白,焰侧夫这几日就不要出常青殿了。”
“皇上!”泽焰清楚,段紫陌这算是变相囚禁他了。
“焰侧夫放心,若你是被冤枉的,朕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段紫陌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大夏的衙门不会冤枉任何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皇上,哺时快到了。”殷承夜在旁轻道了一声。
段紫陌眉头微挑,侧目与殷承夜相视:“承夜说得是。来人,送焰侧夫回宫,好好伺候。”
送走了泽焰和宫娥,段紫陌借口国事繁重也起身告辞回了御书房。殷承夜邀尹默寒一起到上林苑走走,尹默寒欣然前往。
可能是与段紫陌游湖的好心情还在延续,殷承夜的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人逢喜事精神爽,皇侧夫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尹默寒的话出了嘴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信王,你可曾后悔么?”殷承夜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放弃了一个深爱你的女子……”
尹默寒怔了一下,摇摇头,“人的一生会做很多蠢事,只要及时补救,相信一切都来得及。”
“是么?”殷承夜一指宫苑屋顶,“高处不胜寒,有些事一旦放手,很难在恢复倒最初。”
“皇侧夫觉得泽焰这个人怎么样?”尹默寒当机立断的换了一个话题。
“漠北雄鹰。”殷承夜直言不讳,“这样的人,不该困在后宫。”
“漠北雄鹰,等待的是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尹默寒顿了顿,见他无话才接着道,“这样的人若是归顺大夏便如虎添翼,若是心在漠北,不如折了他的羽翼,让他独孤而死。”
“信王是想要拉拢本宫么?”殷承夜冷淡地问道,“以此作为他日入主承乾宫的筹码?”
“你是聪明人,本王也不绕圈子。本王知道,谁都想往上爬,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尹默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高处不胜寒,这话说得好。不管高处多么难过,总比那些在地处的人强了百倍,所以会有不择手段往上爬这一说。皇侧夫,你的身份已经到了极点,该学会知足常乐,切莫要得陇望蜀。”
“巧了,这话也是本宫要告诫信王的,人心不足蛇吞象,知足方能乐开怀。”
“皇侧夫的意思就是不与本王合作了?”尹默寒眼神一沉,似笑非笑地道。
“非也。生意归生意,王爷与本宫联手对付泽焰为的是大夏江山,于公于私义不容辞。”
“皇侧夫真是一个精明的商人,盈亏计算得滴水不漏。”尹默寒冷然道,“只可惜那卢瑾瑜有眼不识泰山,把宝贝当成了绊脚石,输得一无所有。”
殷承夜叹道:“当日之事,王爷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本宫不是不知道,只不过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既然决定合作,就要做到起码的信任,而非相互猜忌。”
“既如此,那本王也就直言了。处置泽焰之事宜早不宜迟,那宫娥是他身边的侍妾,知道的不少,可从此处得了口供,将他的罪名坐实。”
“王爷要置泽焰于死地,不如找个人暗杀他来得实在。”殷承夜突然笑道,“王爷此番作为倒真应了泽焰之语,你莫非要谋朝篡位,搞得天下大乱?”
尹默寒怒气冲头,淡淡地道:“这玩笑皇侧夫开不得。”
殷承夜见他隐忍着怒气,笑道:“本宫言尽于此,告辞。”
尹默寒见他转身隐没在竹林翠柏之间,幽幽地叹了一声:“殷承夜,聪明人通常不会活太久。”
御书房后的花园里,段紫陌捏着喵喵的耳朵,看着天空上聚散无常云彩,想着宫内宫外的烦心事。虽然明面上对尹默寒和泽焰的冲突表现得满不在乎,甚至置之不理,私底下却着实头疼,若不是有殷承夜这个靠山在,她恐怕已经撒手不管了。
软禁了泽焰还不到一个时辰,平时如死水般波澜不惊的后宫便热闹起来,流言四起。起先投靠泽焰的几个秀子全都改弦易辙到了尹默寒的麾下,几个太妃意外的保持沉默,后宫上下一派山雨欲来之势,人心惶惶,乱作一团。
今日在未央宫前的对峙也被传了几个不靠谱的版本,大致意思都是焰侧夫和信王皇侧夫三足鼎立,势同水火,不死难休。
段紫陌看着天相突变,放下了怀中的喵喵,叫了义翔一声,低声吩咐他将宫娥萨仁从慎行司提出,去了泽焰所在的常青殿。
泽焰在常青殿后院习武练刀,一点都看不出被打入冷宫的样子。段紫陌悄悄的走了进去,泽焰正好回过头来,冲着她微微一笑。
“皇上怎么有心思过来,不怕皇侧夫吃醋吗?”泽焰走近她,调笑着说道。
“你真心喜欢萨仁吗?”段紫陌很严肃的问,“我要听实话,这关乎萨仁的生死。”
“一个临时玩物而已。”泽焰毫不掩饰地说,“我不喜欢她,只是宫中寂寞,找个乐子。”
段紫陌笑着走上前,抡圆了给了他一个嘴巴,厉声喝道:“无耻!”
泽焰抹了抹嘴角喑出的血丝,眼含冷厉的掐住了她的手腕:“我不会让同一个女人打三回。”
义翔在墙头看着泽焰的举动,恨不得马上冲下来制住他,保护段紫陌的安全。
“卞若兰是不是你杀的?”段紫陌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的身世朕清楚,为何还要替一个无情无义把孩子当做棋子的父亲卖命?你母亲的下场你难道没看到吗?”
“卞若兰不是我杀的。”泽焰也盯着她的眼睛,目光阴冷,“我和你一样,生而为王,没得选择。不管他怎么对我,我都必须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你有证据证明卞若兰不是你杀的吗?”段紫陌问道。
“没有。我回来的时候她还活着。”泽焰眉头微皱道,“那支步摇是我母亲送给我的,她无权拥有。对了,那日她找了几个杀手让我带进宫,我拒绝了。”
“杀手?”段紫陌的脸色微变,想到了仅一墙之隔的客栈血案,“你走之前,注意到隔壁的客栈了吗?”
“那些杀手就是从客栈里面出来的。”泽焰抓着她的手放了下来,声音有所缓和,“皇上明鉴,臣冤枉,还请皇上为臣洗清冤屈,还臣一个清白。”
“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朕不会让人动你。”段紫陌转身走出宫门,“我会放了萨仁,不喜欢人家就不要去招惹,你不比她高贵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