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一场戏没唱完,宫里又闹起了僵尸。段紫陌闭上眼睛,又想起了那天占卜的结果,再一次为自己的乌鸦嘴所折服。好的不灵,坏的一准。
殷承夜功夫了得,头脑也转得比旁人快。他指挥着禁卫军将诗琴困住,交给段紫陌发落。
段紫陌将怀着孕的诗琴弄进了乾元殿内,一扎就是六个时辰。
殷承夜请两位侧夫进未央宫,顺便将此前桐城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和尸变之事告诉了两人。
在听到桐城驿站大火的时候,尹默寒的眼神闪了闪,很快恢复了自然。
泽焰一听说尸变,脸色变得煞白,嘴边的笑很勉强,脸上也变得很不自然。当然,这些不自然的表情和尹默寒一样也是一闪而逝,却都没有逃过殷承夜那双如墨的眼。
泽焰先行告辞,对殷承夜的态度前倨后恭,很是不同,似有拉拢之意。
殷承夜见他离开,召人拿出两坛梅子酒,坐在主位上,执着酒杯向尹默寒点头示意。
“泽焰不过是需要一个噱头才缠住我,目的不言自明。”尹默寒举起酒杯,浅斟慢酌,“漠北的野心从来就没有消失过,泽焰更加不可能困在深宫里做一枚棋子。”
“是棋子还是弃子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殷承夜淡淡地道,“杰黎可汗能占据漠北二十余年,绝不是善于之辈。更何况,南疆的局势到现在都不甚明朗。”
尹默寒点头道:“皇城之内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
殷承夜微微一笑:“寒侧夫知道南疆的蛊毒吗?每只虫子都要在大鼎中厮杀一番,最强的那个才有资格活下来,其他的都不过是食物而已。”
尹默寒淡淡的笑了一声道:“自古帝王建功立业,缺乏的就是你这样的谋臣。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就像泥沼里的毒蛇,一击毙命。”
殷承夜看着他,良久说道:“我和你,其实是同一种人。”
尹默寒沉默了半晌,道:“没错,你我确实是同一种人。所以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
殷承夜无所谓地摆摆手:“就像我之前说的,蛊王只能有一个。污泥里爬行的冷血动物,总是喜欢看天上那纯洁无暇的云彩,喜欢晒温暖的阳光。”
尹默寒赞同地点头道:“是啊,皇上太美好了,所以她不忍心做的那些腌臜事情还需要你我出手。就如同今日之事,她一定不会如先帝一样杀无赦的对不对?”
殷承夜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也不做声,点了点头。
尹默寒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白杨木的盒子递到殷承夜的手里:“这是名单,皇侧夫看着决定。”
殷承夜点头,尹默寒嘴角牵起一抹笑容,转身离开了未央宫的正殿。
半个时辰后,绝色倾城的武林第一美人成雪妍一身劲装走了进来。
“主人,都已经安排妥当。”成雪妍行礼之后,淡笑道,“鹰组和狐组成功进入漠北皇庭和南疆王殿。狐组已经派人传信,南疆至宝千年蛊王被盗。”
“这里面有一个名单。一个月内,把这些人都给我查清楚。”殷承夜将木头小盒交给成雪妍,“里头哪个对当今圣上心怀怨怼,有谋反之心,直接格杀。”
“主人,您确定要这么做吗?”成雪妍咬了咬唇,大着胆子问。
成雪妍是被殷承夜从阎王殿里捡回来的,对于殷承夜的忠诚可见一斑。她亲历了殷承夜被他最好的兄弟卢瑾瑜背叛,原因也不过是权利之争,尽管殷承夜最初并不想要权利。她知道殷承夜再也承受不住第二次背叛,而皇上和卢瑾瑜的本质一样,都不愿做一个傀儡……
“从我进宫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殷承夜心里比谁都清楚,伴君如伴虎,虽然这只虎和小白一样,傻乎乎的任他欺负。
成雪妍没有接茬,她不知道男人的后宫是怎样的,却很清楚女人的后宫,皇帝的后宫。这个由金子打造的牢笼中,所有的女人都只是延续后代的工具,皇帝最爱的始终是权力。
好友凤舞的遭遇告诉她,后宫就是一个大染缸,白的进去,黑的出来,这辈子都别想洗干净!
“天音阁已经完了,卢瑾瑜也废了,整天除了喝酒就是喝酒……”成雪妍低着头喃喃地道,“您亲手毁了一手创办的天音阁,也亲手毁灭了背叛您的卢瑾瑜。”
殷承夜悠闲的倒了杯梅子酒,笑道:“天音阁也好,权力地位也好,我既然能给他,就能收回。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我能助他得到权势地位,同样也能让他魂飞魄散。”
成雪妍走了一个时辰后,阮红带着一个盒子来到了在竹园赏竹子的殷承夜面前。
“主人,阮红前来复命。”阮红将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地上,打开了金镶玉的盒盖。
如此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的不是奇珍异宝,而是一颗人头,惨白的脸上带着恐惧的神色,眼睛睁得大大的人头,蔡涛的人头。
殷承夜嫌弃的捂着鼻子,眼中带笑地道:“很好,做得不错。”
阮红抬头笑了笑,恭声道:“多谢主人夸奖。卞承宗一倒台,这厮也就没了靠山,要杀他,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下面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办吧?”殷承夜负手看着他心爱的竹子道,“皇上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江湖武林都是大夏的地方,武林人士和门派若是不依附于朝廷,便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了。”
阮红身子一颤,笑着道:“是,皇上英明。这几年武林中人闹得越发不像话了。”
“嗯。凤舞最近如何?”殷承夜转过头,“她在宫里受了不少苦,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是,凤舞这些日子身子大好,已经可以出去执行任务了。凤舞一直想着进宫当面谢谢皇上的再生之恩。”阮红顿了顿,接着道,“属下拦住了,皇上日理万机,哪有心思见她。”
殷承夜唇边微有笑意,挥袖道:“这几日留神朝野的动静,尤其是泽焰,恐怕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你说,若是雄鹰剪掉了羽翼,是否还能成活呢?”
阮红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地看着翠竹。
“尹默寒将我看成心腹大患,我又何尝不是呢。如今紫陌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我也乏了,你且先回去,便宜行事。”
“是。主人,多保重。”阮红点一点头,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绿色之中。
殷承夜回到未央宫偏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一抹嘲讽的笑意。
他做到榻上,到了一杯梨花白递到唇边,一饮而尽。
几乎是连轴转了一天一夜,段紫陌从乾元殿出来直接上了早朝,水米没进,又饿又累。终于挨完了早朝,她晕晕乎乎的被殷承夜抱回来未央宫休息,在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清晨。
洗漱完毕,段紫陌吃着殷承夜亲手做的清粥小菜,就了两个虾肉白菜馅的包子,说道:“幸亏我机灵,你知道诗琴体内被下得是什么蛊吗?”
殷承夜摇摇头,给她的碗里有添了一碗粥:“十二个时辰,累坏了吧。”
段紫陌点点头,“可不是么,又渴又饿又累,不过总算把人给救回来了。她身体里中的是一种传染性的尸蛊,只要被她咬了的就会被感染上,成为所谓的僵尸。幸亏我发现得快,又没让她咬着人,要不然麻烦就大了。”
殷承夜皱着眉头,习惯性的注意则段紫陌神情上的细微变化,见她心事重重的,就问:“怎么了?有什么烦恼的事情说出来听听。”
“我在想,是谁给这些宫女们下的蛊。”段紫陌啃着一个包子,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道,“桐城大火,深夜赶尸,再加上义庄命案,似乎都指向尚都,指向皇城。”
“这玩意儿若是在皇城中肆意横行……若是跑到了大街小巷的集市上,传言一起,天下必乱!”殷承夜见她爱吃酸豆角,将盘子放到了她跟前,“歇会儿泡个澡解解乏,稍后召杜宇进宫,探探南疆的底细,顺便敲打敲打他。”
“刚才上朝,听闻尚都百姓都传遍了,尚都闹丧尸,现在人心惶惶,大白天都不敢出门了。”段紫陌叹了口气道,“我让礼部写了安民告示,虽然没多大用处但也聊胜于无。”
一时间两人具无话,段紫陌吃饱喝足后抱着喵喵和小白蹭了半天,慢慢悠悠的泡了一个花瓣浴,容光焕发的摆驾御花园。
巳时一刻,在御花园精致的亭台楼阁中,如同敦煌飞仙般的宫女弹奏着天籁般的乐曲,乐声悠扬婉转,绕梁不觉。
段紫陌坐在正中央的九翅金环椅上,肉疼的看着花费不菲的酒宴,冷不防殷承夜往她嘴里夹了一筷子冰糖肘子,“别胡思乱想的,乖乖吃菜。”
段紫陌见他夹了韭菜鸡蛋火腿丝过来,皱了皱鼻子,示意自己不喜欢吃韭菜,眼睛盯着红烧黄唇鱼。
文清在旁低声道:“皇上,南王世子到了。”
话音刚落,段紫陌就看见一个穿着青衫外罩米色绉纱的人影从远处的回廊走来,此人相貌极为清俊,身材也还标准,只是那一双眼睛……
“人面鬼相,借尸还魂,大凶。”
段紫陌的小声嘟囔没有瞒过耳力惊人的殷承夜,他眉头微蹙的看向她,就见段紫陌冷笑一声,“这面相,一看就是心术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