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后，若非你所求，朕不会再来。”

一个失神，手中的滚茶便溢出杯盏，水花溅到手背上，火辣辣的疼。霍南烟惊疼下脱手，那茶壶便打翻在地，顿时碎片四溅。一旁端着点心进门的笙墨赶忙将点心搁到一旁，飞快地冲过来，嘴里还嚷着：“小心小心！”她伸出手将霍南烟拉到一旁坐下来，眼里满是担忧的责备：“闲来无事便读读书写写画画，偏要自己去沏茶，瞧瞧这手烫的，叫人好不心疼！”

霍南烟抽回手，随意地扬了扬，笑道：“本就没什么大事，笙墨你呀，就会大惊小怪的！”

笙墨不依，再次将她的手拉下来，取了一旁的烫伤药膏，仔细地涂抹好方才放下心来，转过头瞧着那一地的碎片，开口道：“想什么想的这样出神，险些伤了自己。”

霍南烟低下头：“没什么。”

笙墨知她不想多说，便也不再问。只是取了一旁的点心过来送到她的手边继续道：“御膳房新研究出的点心，说是小姐喜欢吃甜的，便特地制了这几样可供挑选，若是喜欢，日后下午茶的点心，便依着这几样做就是了！”

霍南烟低下头看着盘中那几样甚是精致的点心，漫不经心地随便伸手一指：“就这个吧。”

笙墨见状不满地开口道：“小姐，你也不尝尝就做决定，”言罢，瞧见她神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继续道，“就猜到会是这样，笙墨早已替你尝过了。这几样，是你一贯喜欢的，但不能贪嘴，吃多了怕是要闹肚子的！”

霍南烟默默地听着，偶尔投以了然的神情。然后起身走到窗边，下一刻，便愣在原地。

笙墨见霍南烟神色有变，饶是不去看，也当猜到是什么事令她有如是神情。她缓步走到霍南烟身侧，顺着她的目光，便望见那人立在湖畔的身影。

多久了？

从大婚那日至今，但凡是他每三日的进宫觐见，他都会到这河畔来，却从未有过再多的动作，只是立着，望着，守着。从不曾有半分的僭越。可是天知道他心中真正所想究竟是什么。

霍南烟看着他孑然而立的身影，兀自提起嘴角苦笑。

又是何苦，这般彼此折磨，又不肯挣脱，却是何苦。

即便是你今日这般不计报偿的守护，也未曾有丝毫能够令我有心情起伏，因你放弃我，我亦接受。而我也终于选择背叛你，继而你背叛于其后。这样的结局，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结果。所以，本不必继续纠缠。没有谁对谁亏欠，所以，谁也不要施以可怜。

霍南烟伸出手，缓缓将窗子合起来，直到那人的身影被重重遮挡在视线之外。然后她转过身大步走向暖阁里，便如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一旁的笙墨望向她，咬了咬下唇，半晌方才开口：“小姐。”

“你想说什么？”霍南烟在适才的位置坐下来，拾起一旁的玉管狼毫，在端砚上舔饱了墨，并未抬起头望她，只开口问。

笙墨上前一步，将她手中的笔夺下，使得霍南烟疑惑地抬起头望她，只见她眼底闪烁着分外严肃的光芒，声音也是极沉的：“适才御书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少将军……”

语气稍顿，抬起头看着霍南烟神色依旧未有任何变化，见她停顿，只开口道：“笙墨，如今关于那人的话题，已经再不会有什么可以伤我至深了。”她望进她的眼。后半句即便是未曾说出口，笙墨也当懂得。

慕连城。

当他决定离开她的时候，当她下定决心为了父亲、为了霍氏牺牲这段感情的时候，她已经伤重不治了。如今，这颗心，是死的。

笙墨低下头，不敢再看她多一眼，生怕自己会掉出眼泪来。时至今日，她还记得最初见到的那个霍南烟，天真、灵动，仿佛与世间尘埃没有半分关联，始终被保护的那样好。那时她曾在心里埋怨她被保护的太好，可是此刻，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回去。

“御书房那边的小太监传言，少将军今日在泰安殿内向王上请旨，迎娶北岳国的军师桑珈蓝。”

“军师？”霍南烟从笙墨手上将笔取回，自言自语一般开口，“那当是个聪颖异常的女子了，样貌定也是不俗的。”

提了笔，想写一点什么，可是半晌却发觉整个大脑都是空白的。除却一些零散的，不断闪过的画面，和那些本就不该有的思虑。空的。仿佛是谁抽走了她的大部分生活，这一刻，她格外想念八年前的自己。在哥哥姐姐怀里耍赖的自己，在父亲身边撒娇的自己，在慕连城面前蛮不讲理的自己。曾无忧无虑，是最可悲的事情。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你，回不去。

“王上下令，要少将军亲自前来见小姐，除非小姐亲口答应，否则，便不允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