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如此大胆!”随着这一声喝,霍南烟赶忙跪在地上,“王上恕罪。”她低着头,不得不承认,心里对这个帝王的恐惧是始终都在的。此刻她握紧的双拳便是最好的证明。不过是闯了他的院子,他怎会发如此大的脾气,这是霍南烟不曾预料到的。
东方烈闻声转过身,看见跪在地上的红色身影,脸上的不悦似乎淡去了那么一点,不过也只是一点,只冷声道:“起吧!”语气内的不耐,令霍南烟捕捉了个清楚。她小心地站起身道:“南烟只是来谢恩的,谢王上赏赐灵霄鞭之恩。”
东方烈并未理她,只是朝门口道:“连看个门都不会,你们难道还不如一条狗么?来人,拖出去,杖毙!”
下一秒,门口的那两名守卫便在哭嚎中被拖了出去。
霍南烟深深埋着头,冷汗却早已湿透了里衣。半晌只感觉到东方烈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那个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怒意:“你是在怕朕么?”
霍南烟不敢作声,只能僵硬在原地。平日里的冷静早已不见了踪影,此刻的她才当真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可是这样的沉默却彻底激怒了东方烈,他上前一步用力钳住霍南烟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迫使她直视他的眼睛,也直视他眼中的愤怒。
“说,你是不是在怕朕!”霍南烟能够清楚地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此刻惨白的脸,她不敢出声,或者说根本忘了该怎么开口。
东方烈看着她眼底闪烁的清晰的恐惧,还有依稀闪烁的泪光,终于恢复了理智,缓缓放开她,转过身,片刻后开口道:“你且退下吧!”
霍南烟不敢有多一刻的停留,得了这一句旨意之后,赶忙道了声“告退”,便匆匆离去。直到回到自己的寝殿里,还依旧不能平复胸口的起伏。笙墨也没有多问,只是赶忙呈上一杯热茶,试图为她压惊。
倚在榻上,望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霍南烟的情绪渐渐平定下来。她不懂为什么东方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这是她进宫这么久从来不曾遇到过的情况。因为往日里不管他对旁人怎么残忍,对她都一向是面带笑容的。可是今日……
霍南烟猛然想起当时他钳住她下巴时眼底的神色,仿佛不单单是愤怒,还有……伤痛……
那是……伤痛么?
霍南烟反复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难道,他是在悲伤?
这个向来残酷冷血的帝王,当真也会悲伤么?
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边塞行军帐内,慕连城端起手中的茶,浅呷了一口便轻轻放下,然后目光定定地望着桌上的信笺。是关于她的消息。那鲜红的身影仿佛再次出现在眼前,他轻轻提起嘴角。下一秒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有事么?”这一句问出口的那一刻,一名黑衣男子从帐外快速闪身进来。俯身跪地道:“主子。长老传话来,请主子下令杀霍南烟!”
此话一出,慕连城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紧握住桌上的信笺,他的脸色隐没在黑暗里,所以跪在地上的寒剑看不清此刻主子的神情。只是在他说完这一句之后,得到的是慕连城的沉默。半晌,寒剑忍不住开口试探道:“主子?”
“不。”简答而有力的一个字,寒剑抬起头看着端坐在眼前的主子。黑暗中,唯独那双闪着黑曜石一般光芒的眸子是那般的明亮。
“主子,长老说,霍青楚才刚刚在宫里死的不明不白,如若此番霍战的小女儿也在宫中被害,凭借霍战手里还未交接完全的兵力,绝对足以给东方烈以重击,除掉了霍战,便会为我们将来的计划踢掉一块绊脚石。”
“够了!”慕连城打断寒剑的话,寒剑抬起头,眼神里有不甘:“主子,长老说,如果您不肯,便叫寒剑提醒您,不要忘记,霍南烟是东陵贵族,是霍战的女儿!”
慕连城拍案而起,怒视着跪在地上的寒剑,声音越发的阴冷:“我做事还不用你来教!”
“寒剑知罪。长老的话,寒剑已经带到,只是寒剑还有一句话必须要说,主子,您在寒剑心中一直是杀伐决断之人,如今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子……还望主子三思。”寒剑低下头,却也能感觉到此刻慕连城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他的主子始终就是这样,即便是一言不发也能够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力,便是天生的威严所致吧。可是,他肩负的一切令他决然不能有儿女情长这样的牵绊,寒剑心里明白,也希望主子心里明白。
“回去告诉长老,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我们要等,等霍南烟在东方烈心中扎根。”
寒剑抬起头:“主子,寒剑不懂,东方烈那样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小丫头动心?”
慕连城放开掌心里的信笺,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她不是个小丫头。”从来就没有那么简单。慕连城所认识的霍南烟,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坚定,勇敢,绝对不只是一个在金丝笼里长大的金丝雀,她是鹰。
寒剑看着黑暗中慕连城孑然而立的身影,带着一种近乎靠近神祇的仰视。不断地告诉自己,相信他。他是神。这是从那一日他将自己从血泊中带出之后,他便一直坚信的!
不再多留,只听帐帘被掀开,有呼呼的风声冲入,便已然不见了寒剑的踪影。慕连城复又坐回到椅子上,望着桌上被风吹动的烛火。
难道只能这样么?或者一直都只是这样。是自己不该越界,妄图得到自己不该拥有的。
慕连城微微眯起眼,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愫?
是爱么?
不,不是,她不过是个孩子,凭什么得到自己的爱。更何况,他生来便是不会爱的。
可是,当他面对她,当她对着他露出笑容的时候,心底涌动的那股热潮究竟是什么呢?
一巴掌拍在桌上,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茶杯,青瓷杯子落在地上骤然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每一片都反射着此刻慕连城心中的烦闷。
就在这一刻,门外传来士兵通报的声音。
“进来!”他平定了下情绪开口,只听来人道:“禀将军,收到方瑞的踪迹!”
自浮游阁那日以后,东方烈连着三日都不曾到凤阙宫来,霍南烟因着那日的恐惧还没有完全褪去,也不敢前去打扰。到了第四天下午,霍南烟一个人坐在廊下看着头顶的大太阳,荡着双腿百无聊赖的时候,门口却忽然传来了通报声。东方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