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烈缓缓走到霍南烟面前,目光朝宫殿的方向瞥了一瞥,当即便明白了这其中的曲折。却也依旧不动声色,只开口道:“你究竟要闯多少祸才肯罢手啊!”
霍南烟福了身道:“烟儿并没有闯祸。王上您自个儿下的旨,准烟儿去任何地方的!”
东方烈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学会拿朕的话来狡辩了?”那微带宠溺的口气不仅仅令周围的人一阵惊愕,也使得他自己的动作有微微的僵硬,旋即便收回手来,“总之,这里进不得!”
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霍南烟知道,越是不让自己靠近的地方,越是有自己必须要靠近的理由。可是显然东方烈根本不想让自己过了这一关。也就是说,他明明知道里面关着什么人,明明可以查出姐姐的死因。可是他没有,他只是选择了沉默。亦或者,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了这一切。
当霍南烟思及此的时候,心里顿时蔓延出一大片寒意来。她大大地向后退了一步仰起头直视着东方烈的眼睛:“王上,烟儿一定要进去,烟儿不能让姐姐枉死!”
她以为她这样坦白便可以,即便是他根本不顾念什么旧情,也会碍于众目睽睽之下易落人口实,不得不让她进去查探。她原本是这样笃定的,可是她却忘了,还有一个更好更快捷的方法,能够让所有听见这句话的人都停止非议。那便是,死。死人是不会说任何闲话的!
东方烈微微眯起眼,声音变得阴冷,全然不复适才的温和:“烟儿,回凤阙宫去。”
“我不去!”霍南烟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儿来的勇气,竟敢这样跟他说话。身后的奴才跪了一地。笙墨更是死死地拉住她的衣襟,试图阻止她继续多言。可是她仿佛是铁了心一般就这样立在原地不屈不挠不卑不亢直直地迎上他愠怒的目光。
“朕再说一次,回凤阙宫去!”所有的奴才将头埋得更低,只有笙墨终于用力将霍南烟拉住,叩头道:“王上您息怒,奴婢这就请小姐回去!”语罢,便拉住霍南烟朝来路走去。可是此刻的霍南烟已如被逼疯了的小兽,哪里肯就此罢手。仿佛是想要誓死一搏。她用力挣脱开笙墨的手,甚至将笙墨推倒在地上。然后上前几步走到东方烈的面前,一字一顿道:“如若王上对我姐姐的死因不知情,烟儿无话可说。可是烟儿不信王上没有怀疑过。那好,王上不查我自己想办法查清楚。您又凭什么要阻拦我!还是您当真觉得只要不提起,所有的一切就都可以过去,即便是曾经那么重要的人!”
东方烈逼视着她,那句话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你说什么?”
霍南烟扬起脖颈唇齿清晰地开口:“南宫紫浮!”
这话音一落,但见东方烈猛然出手狠狠地掐住霍南烟瘦弱的脖颈。笙墨赶忙从一旁爬了回来,死死地抓住东方烈的袍角,拼命地求饶:“求王上饶了小姐,求王上饶了小姐!”
可是东方烈似乎根本就没有罢手的意思,他定定地看着霍南烟,此刻的她是那么的脆弱,只要他手下稍稍用力她便再也不能说出一个字来。可是此刻在她脸上的神情是什么,仿佛是那么的泰然,丝毫没有之前见到的那些恐惧。可是东方烈明白,这一刻的她才是真正的霍南烟。
霍南烟看着东方烈发狠的目光,忽然觉得异常可笑,为什么自己要去相信这样一个帝王会有感情,会为了感情去追查姐姐的死因,为姐姐报仇。他是不会爱的啊!她提起嘴角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从被捏紧的嗓子眼里艰难地吐出最后想说的一句话:“你……就是……不敢……面对,你是个……懦夫……逃兵,我……不怕你!”
便是在那一刹那,东方烈忽然僵直了身体,目光中流露出那么复杂的光芒,然后缓缓放开了钳住霍南烟的手。下一刻,他缓缓抬起手欲抚上霍南烟的脸颊。死里逃生的霍南烟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近乎疯狂的行为,说不后怕那绝对是骗人的。所以在东方烈朝她伸出手的那一刹那,她本能地向后躲闪了一下,却被东方烈出口喝止:“别动!”
语气虽是强硬,可是此刻霍南烟在他的眼底看不见任何锐利的色彩,仿佛更多的是柔情与不舍。他冰凉的指间抚上她娇嫩的脸庞,那么小心,仿佛生怕一个不慎便会将眼前这幅景象打碎。可是却也只有那么一瞬,便推开了她,因为靠得很近所以霍南烟很清楚地听见东方烈的口中呢喃着的那句话,他说:“不,你不是她,你不是她……”语罢,便转身离去。
霍南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脚步有微微摇晃,那一刻,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一丝怜悯来。或许,这个南宫紫浮,跟姐姐不一样。她是真的曾住进了这位冷酷帝王的心里。思及此,又不免要为姐姐悲伤起来。她转过头望向那座宫殿,今日决然是进不得了,或许还应想想其他的办法。
昏黄的灯光会偶尔自窗子吹入的风轻轻摇晃着,那光影便在眼前的信笺上有微微的荡漾,带着几分似水的涟漪。慕连城将手中的信笺放下,缓缓靠进椅背里。阖上眼,似乎就能想象今日她固执地瞪着东方烈的眼神。这个丫头,当真是不知道怕的么!难道她就没有想过如若自己的小命就这么丢在东方烈手上,其他人怎么办?还是那个不计后果的性子。原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她已经学会了收敛,可现下看来,她依旧是没有长大啊!
慕连城托住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旋即对着黑暗开口道:“寒剑。”
角落的黑暗里闪过一道微不可见的光,下一刻寒剑便已然屈膝跪在眼前。慕连城睁开眼,神情有微微的疲惫:“走吧,我们去见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