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烟的眼底带着几分恳求之意，眸色映着泛白的月光，殷红的唇微启，惹人无限的爱怜，但是慕连城的眼底是平静的。他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她，半晌未曾开口说一个字。然后霍南烟眼底的神色渐渐变冷，慢慢的被失望溢满，她放开抓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他并不是什么都愿意告诉自己，他也需要自保，亦或者他有他的秘密。

“兵马。”两个字狠狠地砸在霍南烟的心口上，她抬起头，眼底闪现出那么明亮的光芒。

“不要参与！”

霍南烟望着他，脸上浮现出释然的笑容。原来，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卷入这些纷争当中，原来他只是想要守护自己免于当年那样的痛楚。她始终在他的心里，对不对！

慕连城转过身，不再看她，只是大步离开。他不能多留，多留一刻都会让自己丢失一部分的理智，他明白，她从来就是他的致命弱点，尽管他始终不愿意承认。

六十三年前，天和历325年，天下祸乱初定，除却边缘少数小国，大致四分，四国各据一方，分别为东陵国、西凉国、南煜国、北岳国。四国守着四分天下时的盟约始终未弃，只是不断地壮大自己的国力。直到天和历372年，东陵与南煜因边境问题发生冲突，大战爆发，持续三年。到了375年冬，东陵王东方雄亲征南煜，南煜王南宫邺战死，南煜王宫被破，东方雄下令王室男子十二岁以下充作宫奴，十二岁以上斩首示众。女子十二岁以下充作宫婢，十二岁以上赐白绫一条。南煜国从天和大陆上消失，正式成为东陵版图的一部分。

至此，天下稳固的四分局势终被打破，以东陵为余下三国中最为壮大的国家。西凉国与北岳国亦是私下签订了盟约，联合抵抗东陵。相互约定，如若一方受东陵攻击，另一方须无条件增援。因此，这些年来，东陵一直未能出手实现一统天下的宏伟蓝图。

霍南烟坐在回京的马车上，缓缓掀开帘子望向窗外。如今，西凉正蒙受大旱天灾，大大削弱了战斗力，正是薄弱之时。即便与北岳联合，也难以抵挡大军压境的危难。若是能够阻止北岳出兵，又一举吞并西凉，那么一统天下便指日可待了！霍南烟不知道东方烈究竟想怎么做，可是毫无疑问的是，这是绝佳的时机，东方烈不会错过。

意料之中，抵达京城的当日，东方烈便颁布旨意，立宫小妹为虞妃，位居四大夫人之下，赐住容华殿。身为商贾之女，能够得到这样的品阶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足可见东方烈对这女子的重视。因了她商贾出身，仿佛是唯恐她在宫中受人欺辱，回宫后接连几日，东方烈都宿在容华殿内。这也给霍南烟提供了契机。

夜色渐浓，容华殿却是灯火通明的。宫小妹将晶莹剔透的水果羹从婢女手中接过，紫衣拂动，脚步轻而缓，将羹汤端至桌案前，柔声开口道：“王上，这是臣妾亲手做的，您尝尝看。”

东方烈闻言抬起头，将手中的书放下，接过那羹碗，浅尝了一口：“嗯，不错。”言罢，便重新放了下来。举止间含着的客套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的。宫小妹亦是不语，垂手立在一旁。

忽闻门口传来脚步声，转过头，便见绝命正快步走进来。不必东方烈开口，宫小妹便识趣地转身退了出去。这是规矩，如若不能遵守，她将失去所有的庇佑。她脚步轻盈，提起微微及地的裙摆，快步走出大殿，那身影柔软优雅，恍若夜色中的精灵一般。然而，东方烈并没有望向她离去的方向，只是抬起头定定地望向绝命开口道：“怎么，她闲不住了？”

绝命应道：“如王上所料，霍小姐身着夜行衣，朝着废殿的方向去了。”

“夜行衣？”东方烈挑眉，“这次打算直接翻墙了？”言罢，他的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片刻开口道，“绝命，走，随朕一道去瞧瞧！看看这丫头究竟还有什么花招！”

小心踏过屋顶的砖瓦，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从屋顶跌下去。这要是摔下去可就丢死人了，扮高手不成，还被人当刺客抓起来，再被东方烈那个恶魔撞见，恐怕自己就小命不保了。不过即便是冒着这样的危险，也必须要去一探究竟。因为那里关着的，是姐姐能够留给自己最后的线索。微微弯下腰，小心地一步一步挪过去，还差一点就到了。

东方烈抬起头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轻手轻脚的动作，仿佛一只调皮的猫儿，正在跟主人玩游戏。她的身后是一轮大大的月亮，有一瞬间失神，竟觉得她好似是从那月亮上下来的。那小心谨慎却还是频频欲跌下来的模样，引得他忍俊不禁。一旁的绝命看着王上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已经不再如最初那般意外了。在这个女子面前，什么样的王上都是有可能出现的。她仿佛是开启王上所有感官的钥匙，能够挖掘出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他。

转过头，但见那小猫儿一样的女子，轻轻地从腰间抽出那条火红色的长鞭，选好了就近的一棵大树，似是准备借助树和鞭子荡进院子里去。这主意当真是不错，如若王上没有派自己一直监视着她，应该是能够成功的。可是，要怪就只能怪，她的敌人是王上。不过……他们真的是敌人么？

绝命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未回过神，只听见嗖的一声，长鞭破空，紧紧地缠绕在那棵树的枝干上，霍南烟用力拉了拉确定结实，这才向后退了几步，打算一跃进入废殿的院子。可是就在准备起步的那一刹那，身后忽然传来了掌声。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掌声在夜色中响起，立即惊动了守门的侍卫，待见到是王上驾临，侍卫赶忙跪地施礼。而檐上那位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灰头土脸。

又被发现了！

霍南烟放开鞭子，一屁股坐在了屋顶。耍赖似的不想下去。既是被他发现了，那就决然是进不去的了。嘟着嘴，索性就坐在这里了。要抓我，有种就自己上来！

打定了这样的主意，霍南烟直直地迎上东方烈含笑的目光，那眼神里的挑衅，竟然让东方烈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猫儿，你就打算一直坐在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