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竞天道：“自然如此，结盟又能如何，从来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只凭一纸契约，能起到什么作用？更何况，你以为他赫连沣就没有派人盯着我们么？”

叶尊皱眉：“这信鸽，可是父王平日与密谈通联所用的？”

叶竞天闻言，有些疑惑地望了望儿子，顿时明白了他言中之意，沉吟了片刻道：“信鸽并无特殊记号，不过我们既是身在岛上，按说信鸽也不易抵达……”

那么就是说，这信辨不出真假。

一时之间，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夜色已深，窗外的大雨渐渐平息下来。屋内依旧是灯火通明。慕连城握着手中的书卷，半晌却没有翻过一页，脑海里满是那副画上姿容卓然的霍南烟。能够将她绘的这般好，她的目的，显然是快要达成了吧。可是在达成目的的同时，她会不会守得住自己的心。那叶尊说到底，亦是人中龙凤。温文儒雅，心思缜密，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有着南烟最为恋慕的恣意。那种肆情山水的跌宕之心，还有不欲为俗事所扰的姿态。

慕连城微微皱眉，怎么会想起这些来。如今的重点是西凉与北岳之间的关系，旁的什么早该搁到以后去处理。下一刻，他放下手中的书卷，转头望向门口，道：“事情都办好了？”

寒剑从黑暗中走出来应道：“是。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将那信鸽放了出去。”言罢，见慕连城没有任何反应，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主子，那叶竞天生性多疑，必然不会对笺上的字尽信的。”

慕连城缓缓闭上眼，神色里透着微微的疲惫，半晌方才开口道：“不尽信才好。”

寒剑微微偏了偏头，依旧没有理出一丁点的头绪。

慕连城复又睁开眼望向他开口道：“同样是不信，可是一边是有可能灭亡，另一边不仅仅是生路，且大可是一片坦途。换作是你，你选哪个？”

闻言，寒剑恍然大悟，晶亮的眸子闪烁出繁盛的光芒，他定定地望着自己的主子，那自信满满的模样，怕是早已足够睥睨天下了。他只差一个机会，只要让他找到，他便是整个天和大陆最伟大的王者。

云破月出，空气中依旧是潮湿的气息，那被大雨打落的残花，颓败地贴在地面上，偶尔有风拂过，便是微微的颤抖，似是带着几分未竟的不甘。

叶尊抬起头，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了。本是想出来透透气，待到回过神，却已站在了那座殿的门口。叶尊愣了愣，然后缓缓从怀里取出那一支金步摇，做工精致款式简单，便如她的笑容。那日在河畔，护送她离去后，自己竟鬼使神差地返了回去，原想只是静静地呆一会儿，却在岸旁拾到了这支金步摇。他想起那日她含着悲戚的目光，和那轻的仿佛快要随风而散的声音，只道：“殿下，再过不久，我就要嫁给别人了……”

时至今日，叶尊才当真明白自己忧心的，竟是她要嫁给别人了。她将和自己一样，成为政治的牺牲品，成为一个朝代最终被淹没的尘埃。没有人会记得她，除了自己心里深沉的愧疚与苦涩。他定定地望着手中随风轻摇的金步摇，无声地叹息。抬起头看着那依旧灯火通明的大殿，是时候还给她了吧，连我心中所有的不忍不甘一起。

这样想着，叶尊将步摇收进怀中，大步走进那院子，抬起头的那一刹那，便是一个凝眸，跌落谁的眼里。雕花凌窗前，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微微探出，如是，四目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