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刹那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人略微混乱的呼吸声，夹杂着某些情愫松动的暗响。

半晌，霍南烟率先回过神来，缓缓漾起一个笑容，轻声开口道：“太子殿下。”只是开口唤了他一声，没有任何的询问。她没有想到今夜他会出现在这里，本以为他该是对她避而远之才对。毕竟要保持两国的同盟关系，便要知道如今的分寸。可是，他却来了。

叶尊闻声也恢复了神志，缓步行至窗边不远的地方，便不再向前了。两人隔窗而望，透着凉凉的月光，聆听着那雨滴自屋檐滴落的声响。他忘了自己该如何开口，开口又该说些什么。只是一瞬间，一向能言善辩的自己竟然失语了。他提起嘴角苦笑，她便是有这样的能力，能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青山相待，白云相爱。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一茅斋，野花开，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陋巷单瓢亦乐哉。贫，气不改！达，志不改！”霍南烟的声音清脆地在夜色中响起，将这词里饱含着的洒脱恣意诠释的如此彻底。引得叶尊猛然抬起头望向她，那一刻，他看见她望向自己的目光里，闪动着那么明亮的波澜，如同五光十色的水露反射着世间万物的光芒。然后，她笑着开口道：“第一次见到你，我便想到这首词来。总觉得，这红墙黄瓦是关不住你的，可你却贵为太子，是西凉未来的国君，你说我可笑不可笑！”

他看着她低下头，自嘲的垂下眼睑。那隐含其中的苦涩却渐渐变得清晰。叶尊下意识地握紧衣袖下的拳头，兀自开口重复着她刚刚的话：“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吟罢，却笑出声来。

叶尊啊叶尊，枉你孤傲一世，尽道世人不懂你，你又何尝不是舍不下前尘往事，割不去血脉亲情。如今，这个你已下定决心舍弃的棋子，竟然用简短的几句话将你藏在心底二十余年的秘密道尽，该是喜是悲？

霍南烟见他如此，并未发问，只是仿佛旁若无人地继续自说自话：“我认识的一个人便是这样。他从来没有安定下来的时候，他这一生足迹几乎遍布天和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却从未想过停留，即便是面对自己最亲最近的人。”

叶尊看着她抬起头望向头顶的月亮，仿佛透过那微凉的光芒望见了那人的模样：“他生性洒脱不羁，为人看似冷漠，却怀着热血丹心，最重要的是，他笑起来很美很温暖……”

很美很温暖……

叶尊的眼底渐渐蒙上一层薄雾，他怎么会不记得那人的笑容，确是很美的。他曾笑他身为一名男子，竟生出一副颠倒众生的容貌，那时他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开口道：“这世间的美有千种万种，又有谁能够美得过这大好河山！”

那时他便知道，那人心怀之广，若瀚海，能纳百川。

他想起他立在船头“啪”地一声将折扇合起，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派头，嘴角噙着几分不屑的笑意，只道：“若是这天下当真有什么能够赛的过这山这水，在云朝心里，只一个南烟。”

南烟，霍南烟，那人最爱的妹妹，此刻正站在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