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云开,阳光洒在那晶莹的地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远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可以将所有的一切都一并倾盖。
霍南烟立在容华殿门口,抬起头看着这座虽不甚华丽却依旧雅致的宫殿,总也算是花了心思的。想来也是,那人对这新晋的虞妃竟是百般恩宠。自从百花岛归来,便是每日都宿在这容华殿,接连过了十几日,那秋水夫人杨伊总算是沉不住气了,前来觐见却被东方烈下令挡了回去。杨伊虽面上什么都没有显露,也顺从地回了自己宫里。可心里说到底是不悦的吧。真不知这位虞妃能够受宠到几时。
便是曾荣宠盛极一时又能如何,最是薄情帝王家。那一刻,霍南烟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在她那短暂的一生中,所有世间最为珍贵的东西她都已得到,该是没有什么遗憾了吧。她不知道。只是在她的心里希望姐姐走的时候,是无憾的。霍南烟低下头,望着自己粘着雪迹的鞋尖,至少,姐姐与这深宫中每日乞怜的女子不同,她的心是自己的,她不曾将自己错付良人。
“霍小姐,王上召您进去说话!”
霍南烟闻言点头,跟在梁坤身后,快步走进了容华殿的大门。
她从未来过这里,亦步亦趋地跟在梁坤身后,时不时地观赏着周遭的景色,直到走在前面的梁坤忽然在一座殿门口停下来,转身道:“老奴便送到这里,王上就在里面,小姐您自己进去吧!”言罢,便转身离去。
伸手推开大殿的门,身后的阳光将自己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抬起头,便看见那人正端坐在殿上,执笔写着什么。而他的身旁是一身紫色衣衫的宫小妹,纤白素手正执着墨条在为他研墨,动作是说不出的优雅怜人。
她缓步行至殿前,屈膝道:“烟儿拜见王上、虞妃娘娘。”
宫小妹闻言神色微促,想开口请她起身,却瞥见身旁这位主子竟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更不要说让她起来。一时之间,宫小妹神色变得有些为难。
东方烈不叫起,霍南烟便只能一直跪。大殿内的气氛,变得越发的压抑。
玉管狼毫在朱砂砚上舔饱了墨,执笔半晌却仍旧未曾下笔。复又将笔搁下,盯着那密折上清晰明了的记录:晨五更,起身正衣冠。逾二刻,至院中练剑。卯时,入偏厅进早膳。卯时二刻,早膳毕,行入书房,及至午时方出门……
东方烈将密折上的字仔细读了一遍,便将那折子合起,抬起头望向那依旧跪在地上的女子。
“朕以为,你预备永远不来见朕了。”那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霍南烟抬起头应道:“烟儿怎么敢!”
东方烈定定地望着她,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却是直直相碰,谁都不曾退缩。直到东方烈的声音打破沉静:“说吧,你来是为了什么?”
霍南烟笑:“向王上讨要您欠下的条件!”
“说过要给你的,便一定会给你,就这么等不及?”东方烈低下头,再次翻开一本奏章,却听见她的声音里带着那么浓重的不屑:“若是百花岛之前,烟儿定会相信王上的话!”
这话如巨石投入深潭,瞬间激起千层波涛,东方烈猛然抬起头,目光凌冽地望向她,却见她并未看他,只别过头,嘴角含着那么碍眼的冷笑。
“你是在埋怨朕么?”声音冰冷,一旁的宫小妹根本不知二人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屋内的气氛越发的让人站立不安。
霍南烟冷哼:“不敢。”
东方烈冷笑,笑容中却带着几分狠厉:“你还有什么不敢!当众忤逆朕的意思,险些坏了全盘计划,一个不识大体,只知沉迷风月荼蘼的小女子,竟然还敢到朕的面前撒野!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办你么!”
脑海中,她望向叶尊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晰,更加清晰的是,她当时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噙着的失望,还有更多的是轻蔑。东方烈紧紧握住手中的笔,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话音一落,霍南烟心中顿时一寒,他从不曾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可是明明是他言而无信,怎的能将过错怪到自己头上来。这样一想,霍南烟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开口道:“如此说来,竟是烟儿的不是了。可是究竟是谁说过不论如何一定会护我周全,却在那最后一刻应允了他国联姻的请求。明知道这一去,我便决然是一死。呵,我当真是傻了的,我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个不识大体、沉迷风月荼靡的小女子,便是死了又有什么可惜!”她的声音越说越高,最后竟气红了脸,她定定地望着他紧缩的剑眉,眼底的恐惧也渐渐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么深刻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