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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畔行歌 闲敲棋子落灯花,闲庭信步遇冤家(2)

“狐九,你娘给你安排的那个姑娘长什么样啊?别到时候她来了,我还认不出来,那多尴尬啊。”我往地上吐了瓜子皮,漫不经心道。

我正要抬头,却感觉到身后一阵诡异的冷气,忍不住抖了三抖。额,抬起头才发现,狐九正在拼命地向我摆手,啧啧啧,我回头瞧了一眼,可了不得,我后边正是周身飘着阴阴鬼火的夜泽大人,他面无表情地问道:“行歌,你说什么?”

我被他这阴森森的语气吓到,平复了半天才哆哆嗦嗦道:“没……没什么……那个狐九他娘给我介绍了个姑娘……你知道的,我……我不大正常……呵……呵……”

为了狐九和我的安危,我连这种话都说了,嗯,这亏可吃大了,回去得让狐九好好补偿我。然而,面对着夜泽方才那凶神恶煞的表情,我想我还是乖乖地把所有一切都认下来比较好。

“嗯?阿九,是这样吗?”

狐九十分真挚地点了点头,指着我道:“你知道的,行歌她自从受了情伤就一直不大正常,喜欢女子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夜泽狐疑地瞅了瞅我,又瞅了瞅一脸认真的狐九,才默默地坐回了云桓对面。

我长吁了一口气,娘的,狐九这人不仗义,居然没跟我说实话,明明说是同夜泽商量过的,没成想他居然没同夜泽坦白,偏偏夜泽还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却又舍不得狐九吃亏的,最后算来算去,受伤的只能是我了。

我无力地往夜泽那个方向瞧了瞧,他板着一张脸,怕是今儿晚上又该和狐九生气了。云桓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一个不冷不热的笑容,只是他这样的表情倒是惊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哎,最近一定是得罪哪路大神了,这一个个的都不好惹。

我没好气地冲狐九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狐九也是一脸无奈,只好寻了些别的话来说:“行歌,我觉得瑶琴的瓜子没咱们青丘的好吃。”

“嗯,我觉得也是。肯定是觅音忙着打情骂俏没给炒瓜子的发工钱。”对于狐九这个观点,我表示赞同,毕竟我跟他也是吃瓜子届的一把好手。

“对了,我瞧觅音方才吃得很少,胃口不大好的样子,莫不是病了吧?”

我想了想,大概是忙着同林扶调情没心思吃吧。但是光天化日之下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我随便编了个理由,“大概是她最近胖得连礼服都穿不上了,所有少吃点当减肥了吧。”

“你的意思是——”狐九的脑瓜平时不怎么灵,一到这种时候却转得比谁都快。

“唉?我可没什么意思,你别乱猜。”我丢了一把瓜子到他嘴里,在他胡说八道一些什么之前及时堵住了他的嘴。

在狐九奋力地用他几万年嗑瓜子的高强技术将那一把瓜子消灭的空档,那一边云桓与夜泽也决出了胜负。

这个胜负嘛,其实我觉得没什么悬念,毕竟夜泽的特长是拌嘴,他的棋艺和九重天上那些酸溜溜的神仙们不是一个水平线的。这一局,云桓赢得毫无悬念,而且是大胜夜泽。

我猜刚才狐九那件事对夜泽的发挥起到了很大的负面作用。

我怕夜泽脸上挂不住,急急忙忙拉着还在吐瓜子皮的狐九凑上去。却是云桓先开了口:“想来冥神大人是因为太紧着妖皇了,心里有了杂念,这棋就下不好了。”

夜泽的脸红了一红,又白了一白,然后拽起狐九,僵硬地说了一句:“走了。”便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真的走了。

我在一旁扶额叹息,然后又朝着可怜的狐九摆了摆手。我猜想,今天夜泽的脾气恐怕是不太好了。

狐九,你一定要挺住,别矜持地以为自己是只公狐狸了,必要的时候施点魅术也是可以的。

上一瞬我还在担心狐九,下一秒我就应该想想我自己了。

我转头朝着云桓帝君干笑了两声,打算告辞,却见他收了笑意,略略严肃道:“同我下棋有个约定,凡是输了棋就得输一件东西给我,方才还没来得及同冥神要。嗯……既然你和冥神的关系这么好,不如由你代劳吧。”

什么?这棋是你强制我们下的,这输了还强制要东西?没天理,没天理啊!九重天上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讲道理!

但是,如今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我承认云桓帝君比我强大,所以这个规则是他来定,而我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做。

世风日下啊,好好的一个帝君居然也学起街头小霸王的招数了。

我憋着一腔的不高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君上您瞧,我这出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您要是喜欢什么,待明日我给您送过去可好?”

我华丽丽地转了个圈,为了证明我确实什么都没带。

“我瞧着你手上那串白玉手钏挺好的。”

我顺着云桓的目光,落在我左手腕的那一串白玉钏子上。这手钏其实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这却是自打我出生就带在身上的,顾归尘说这是祥瑞,能保佑我平安顺遂。我不太迷信这些所谓的祥瑞或是恶灵,但那是顾归尘说的,那我就相信。

事实上这东西也帮过我好几次,生死一线的时候不止一回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久而久之我便也觉得这钏子是个吉祥如意的好东西。记得有一回,顾归尘奉了东华帝君的令,去东瀛平定扶桑一族的叛乱,因此行凶险他不许我同往,我没了法子只好托他把这串白玉手钏戴在身上。后来他虽平安回来了,身上却伤得很重,将养了三年多才好起来。我瞧见顾归尘那个模样,便耍小性子要毁了那手钏,却被他叫住,说要是没了那钏子挂在悬崖上,他早就化为灰烬了。

我想,大约这白玉手钏跟着我久了,也通了人性,知道我担忧顾归尘,所以把他活着带了回来。那一天,我伏在顾归尘的肩头哭了很久,我说,师父,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这么久了。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将自己的一股灵力化作白烟绕在那串白玉手钏上,他说,小凤凰,以后你戴着它,就能感觉到我,那我就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手钏上的九颗白玉珠被他的气泽浸润,闪出柔和静谧的光亮,我看着看着眼泪便忍不住落下来了。

现在想来,昔年不过是南柯一梦。

顾归尘终究还是走了,当手钏上的最后一点光亮化为灰暗,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他食言了,而我也食言了。我让他离开了很久,久到再也没有相见的日期。

自我三千多岁拜顾归尘为师,到五万多年前他一封遗书将我逐出师门,这期间的十万年里他从来没有留给我什么东西,唯一的一件便是他给我取的这个名字,若非要将留有他气泽的东西也算上,那么勉勉强强的也只有两件,其一是他那封遗书,其二便是这串白玉珠。

此刻,云桓要我的这串手钏,我是万不会给的,就算我死了,这手钏上余留的顾归尘的气泽也要随我一同湮灭,我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谁都不可以。

“抱歉,君上要别的都可以,只有这手钏不行。”我定了定神,语气很坚决。

“看来行歌你很看重这手钏,罢了,君子不夺人所爱,这一回暂且记下,待下次再还吧。”云桓摆了摆衣袖,宽和一笑。

“谢君上体谅,下一回君上若看上什么,我必亲手奉上。”

“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云桓的唇角一翘,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得逞的意味。

我想我又掉坑里了。不过,我素来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可给他的,于是很放心地同他击了掌,“一言为定。”

夜风徐徐,掠过云桓的发梢,我才发觉他没有束发,一头如瀑青丝只绑了一截墨色的锦缎,隐在发丝之间看不大清晰。他的容貌清秀之间又带着棱角分明的威严,他一笑,眼中便不自觉地流出星光异彩的亮。他同林扶的确是有些相像的,却只是在五官上,林扶始终是太年轻,书生气质配上那样一张脸只叫人觉得有些不相称,而云桓却是经了世事变化、桑田沧海的平静淡然,哪怕只站在那里都是一种斐然的威仪。

他的眉眼很浓,是那种见过一次便过目不忘的容颜,虽算不得狐九那样精致得挑不出一点错处,但自我见他第一眼,便没办法将他忽略。

我想,若是没有同他的那些过节,单从欣赏的角度去看,他的确是美的。

这样的夜景,有这样一个美人陪我一同欣赏,大约也是一桩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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