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惊鸿一现
今日月圆，也是阴气极盛之时，以往此时，水汜和都会控制不住体内阴脉真气，轻则如中梦魇，重则发狂。闭关期间五识隔绝，倒还安稳。出关后的第一个月圆，元宵那日也未发作，今日情况如何，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望着夜光下熟睡的小脸，水汜和轻轻起身，打开车帘，下了车去。
月光下，四名巡逻护卫闻得水汜和下车声，四道寒光一齐射来，那般警惕，让水汜和也不禁一凛。
这里人多，阴咒若会发作，应当另寻一处，只是若是山贼来袭，弱儿一人在此，他终是放心不下……
水汜和行至离马车约十步处，便闭目调息，那四巡卫见他静坐，方撤了打量，又巡视起来。
月光下，微风吹动，烧焦的柴火“哔哩”一声，四个巡卫错落稳重的脚步声，这夜出奇地静……
约至亥时，一帐护卫轻手轻脚起身，与那四人交接几句，便取而代之，那四人回帐歇息，入帐前还朝水汜和方向望了一眼。
见这队人中并未有修行者，水汜和施开神识向四方探去，他夜视虽好，但有隔挡之物便不能透视。修行之人对大自然有着超乎常人的领悟力，神识这般探出，便是连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他的感应。他闲着无聊，索性扩大范围，向更远处探去。
“来了。”水汜和突然睁眼道。
那四巡卫听得他突然开口说话，都一齐朝他看来，见他仍敛神静坐，四人相视一眼，一巡卫行至水汜和跟前，小声问道:“胥公子方才说了什么？”
水汜和知此时也瞒不下去，回道:“方才听得林中有飞鸟惊起，应是有人靠近。”
那巡卫退至外围，与三人言语几句，便有两人蹑手蹑脚向林间探去，另两人分退两侧，若有差池，便可第一时间叫醒外围护卫。
“杀！”林中一声喝动，随后又传来一阵惊天的喊杀声，听那声势，约有六七十人。外出探着的二人火速退回，帐中护卫听得喊杀声，早已起身备战。水汜和也站起身来，正欲回马车，一个红衣少女从他身侧经过，神色冷凝，丝毫不乱，行至外围护卫中间，其行间气场，不输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
那波山贼喊杀声震荡了整个山林，乔璇就这么带着十六个外围护卫，直面山贼，亳无惧色，而商工和看护货物的十名护卫，也各自留在原地。
“乔家的商队你们也敢抢！”山贼还未行至跟前，乔璇大喝一声，这一声注入了内力，在整个山林中回响。
山贼闻得这一声，竟全数停了下来，互相望去，皆不知所措，似乎对乔家颇为忌惮。
“哪个乔家？”这时，一个手持双刃巨斧的壮汉自山贼群中走出，他身旁之人都自觉后退了些。
“自然是洛阳乔家。”乔璇回道。
那壮汉迟疑一下，问道:“可是少将军乔尧乔家的商队？”
“正是！”
“一派胡言！”那壮汉忽而怒道:“昨日才放行一个乔将军家的商队，今日又来一个，乔家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大买卖！”
乔璇皱眉道:“乔家年后只有我一支商队南行，昨日怎地会有？”
“姑娘，乔将军赤胆忠心，体恤军士，天下无不敬佩，我等虽是草寇，可却从不染指乔家的商队。”见乔璇点了点头，那壮汉喝道:“可就是你们这些奸商，屡借乔将军之名行方便，让我们七山九寨每次都败兴而归，这乔将军的面子，也得省着点用吧！”
乔璇闻言面上生出一些厌恶，倒不是厌恶眼前这些山贼，而是那些借乔家之名行方便的商队。哥哥乔尧赫赫战功，却因家中在朝堂没有势力，至今仍居区区少将军之位，每次出战回来，朝廷对死伤家属的补贴极薄，乔尧便自倾腰囊以照顾死难家属，乔家行商几十年的家业也多用此，故乔家在江湖上也颇有义名，黑白两道也多少会给几分薄面。如今乔家之名被人滥用，身为自幼随父兄行商征战的乔家独女，她心中自然是郁愤难舒。
“承蒙道上的朋友多年照拂，乔家深铭五内！阁下可是这七山之王？”乔璇笑问道。
七山之王，是指伏牛山附近共七个山头的山大王，据说这七山之王豪气干云，手下聚集了不少能人异士，打退了朝廷数十次围剿，故能在洛阳城下占山为王。水汜和也早有耳闻，看那壮汉，果然是十分英气。
那壮士见乔璇一小女子谈吐间竟大方得体，颇见几分豪气，爽快回道:“七哥不在山上，我是寨子的四当家老背。姑娘又是何人？”
“家父洛阳乔舒，小女子乔璇！”乔家虽有军功，可乔璇行商时却只说乔家，从来不拿乔尧的名头招摇。
乔家行商数十年，乔舒老先生在这条商道上也有些名头，其子乔尧为将，众人也知晓，只是乔璇虽自幼随父亲行商，独掌商队也才是去年的事，去年在此处遇上的是江湖人称七哥的七山之王，七哥二话不说就放行了，可这老背并不识得。当下问道:“你既说是乔老先生之女，可有何能证明你的身份？”
“兄长深谙兵法，这二十六护卫是兄长亲自训练以护商队，壮士若是不信，我只用这一十六人，对阵你六十人如何？”乔璇自信道。
一十六人对阵六十人！这句话未免太过狂妄，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这样的对阵，数量上相差了三四倍，且还是主动提出，若非十分自信，便是十分自大了。
“不妥不妥。你若真是乔将军之妹，我是万万不能动你的商队，”那老背听得乔璇之言，心下已相信了三四分，倒不是因那句狂言，而是乔璇一个女子，在两阵之前的风姿表现，若非将门虎女，也难有这般气节。顿了一下，又说道:“老背听说乔少将军行军对阵之时也将其妹带在身侧，料想乔大小姐也是女中豪杰，不如与老背比比拳脚，如何？”
“敢不从命！”乔璇上前几步，行至二方中间的空地上，老背见她踏出，也不甘落后，将双刃板斧侧插在地，也向前走出。
“哥哥，哥哥，阿璇能打过那壮汉么？”胥弱早已醒来，在马车外看着热闹，也时刻提防着山贼。
“不知。”水汜和吐出二字，便紧张地望向场中，他一向不在乎他人的事，此时竟盼着乔璇能胜了那老背，也许是因二人在同一阵线吧。
“领教！”乔璇轻喝一声，双手已作掌势攻向老背，拳间内力虽不雄厚，却是十分干脆利落，那老背格挡化去，双拳登如骤雨般反击过来，他一个以板斧重兵为武器的人，想不到拳掌竟如此利索，双方交了一手，乔璇知他内力远胜于己，也不强接那疾拳掌风，她足下施劲，全身忽地向旁搬移三尺，还未立稳身形，便一掌朝那老背直刺过去，这掌刀把内劲全系于指上，由点而发，比之掌风劲道更足，老背忙回掌格挡，掌指相交，闷得一声，老背退了一步，乔璇也退了些，但只退了半步，跟着第二掌刀毫不停留地刺出，老背出拳相接，又退了一步，乔璇紧步着踏上，又一掌跟着切出，这三掌快似一掌，竟逼得内力远在她之上的老背连退三步。不过对方毕竟内力深厚，与之交接三掌，乔璇也吃力不少，见得好势头，也不追击，足下如浮石剪水，衣裙不扬，却是已退出数丈之外。
“哇！”听得人群中一声声惊叹，有商队的商工们，还有对面那些山贼发出，胥弱也惊道:“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也是这般吗？”
水汜和“嗯”了一声，轻声道:“还差点。”
这边老背被她掌掌逼退，还未出手她便已退至战圈之外，在六十多弟兄面前失了面子，当下定了定神，双臂负力，向地面重重一击，“嘣！嘣！”四周地面竟猛地爆裂开来，尘土四散飞扬，月光和火把下也看不清场中形势。水汜和大惊，这般情形便是场中二人也视线也会受阻，乔璇方才露手，可见其功法特点，在这样的环境中，实不利于她的发挥。听得场中有交手声，水汜和施展灵识，向场中探去，灵识刚至场中，便觉一股阻力，慌忙收了回来，作无事状。
商队中确无修行者，那么这股阻力，应是来对山贼中。这老背只是四当家，功力已相当不凡，方才那修行之人，虽未细细查看，不过修为也当不俗。想不到小小山寨，竟还真藏了许多龙虎。
不多时，烟尘散尽，除却围观之人沾染了一身灰尘，场中二人也是极为狼狈，乔璇气息稍乱，冷目相对，一袭红装却尽是灰尘，稍稍抖动，便掀起一阵青烟。而那老背，除了更显邋遢，倒是没有太大变化，气息也行得稳当。
“四当家内力深厚，璇不是对手！”乔璇开口道。
一闻此言，对面山贼大声欢呼起来，却随着老背高举着的板斧停了下来。
“大小姐擅用兵器，老背胜之不武，乔家将门果然名不虚传。告辞！”说罢便背上双斧，撤步回走。众山贼见状，也一一跟着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