嵊京繁华,大街也算是人山人海。街道两旁,各种各样的小贩子们在沿街叫卖,整个都城,有如一个繁忙的空壳。
大街尽头,一匹快马呼啸而来,所经之处无不鸡飞狗跳,令风云变色。
“让开,全都给我让开!”
韩丹为了娶妓院的一个雅妓差点断子绝孙,被他亲爹收拾得也忒惨!拳拳往脸上招呼,端正的五官愣是打到扭曲,也难怪他现在一副见人就咬的疯狗样。
麟衣与这些人一照面,连打招呼的时间也不留给对方,抽刀便砍,懂事的砍一刀,负隅顽抗的杀千刀。
韩丹身为百军统领,想来只有他欺压人的份,哪里似这般被欺上门过。
“来者何人,竟敢阻了本官的去路,不分青红皂白杀害本官属下,不要命了是么?”韩丹目泛红光,拱着蟾蜍嘴,一脸杀气。
“统领大人,一百万两交出来,我们可以放过你的下属。”我这回换上的是一副男人的脸面,韩丹哪里认得出我来。
“你们是鸿运赌坊的人?”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愿赌服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死活赖账,只会招来横祸,断子绝孙,得不偿失啊!”我张狂地笑道。
“昨天在韩府纵火行凶的人是你?”韩丹龇牙咧嘴,怒不可遏,一把从马后抽出大风刀,劈头劈脑地向我砍了过来。
我蹲身险险避过,他便又驱马要来践踏我,一旁的称心伸手扯住了他的裤角,撒泼般将他拉下马来。称心此刻戴的是一副女子的人皮面具,他卯劲的神态像极了抓狂的欧巴桑。
麟衣此刻沉浸在以一敌十的美妙境界中,无暇顾及我们的生命安全。
“小屁孩,快走啊!”我拉住称心狂奔而去。
“想逃?老子灭了你们!”韩丹操刀在后面紧追不舍。
我们俩艰辛地摸高爬低,翻墙越户,不走寻常路,边跑边喘。
我的脚丫子虽然不如顾少爷的金贵,却也是能坐马车绝不徒步,能动嘴皮子绝不抬腿的富贵命,似这般狼狈逃命是非常稀有的,这会儿全身的膘肉跟着火了似的烧得厉害。
而韩丹依旧执着地跟在我们屁股后边满街跑,你追我赶,谁停谁孙子。
“少爷,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先回府里搬救兵吧!”后边韩丹的几个随从们气喘吁吁地跟着跑了过来。
韩丹听到这才缓下了脚步,恶狠狠地骂了句:“王八蛋,你等着!”
他拖着踉跄的步子往回走去,愤愤地踢开路边的石子。
“他要走了,快去拦着。”我招呼称心去当拦路虎。
“大小姐,别拦了吧,事情闹大了对我们也没好处!”称心退缩道。
“个没出息的小屁孩,万事有你家主子撑着,你怕什么?”我捡了块砖头刷的一声朝韩丹的后脑勺扔去,韩丹到底是个统领,很轻松地避开砖头。
不过他运气不怎么好,闪避之间刚好踩到了一条香蕉皮,呼啸着滑出了大老远,头部重重抵在卖鸡摊的鸡笼里边。
我捂着鼻子大笑:“统领大人,我怎么觉得,仿佛嗅到了一股臭烘烘的鸡屎味,哈哈哈哈哈……”
韩丹恨恨地爬起来,毫无风度地骂了一句,“个有娘生没爹教的小畜生,敢坑你家大爷!”
边骂边抓起一把鸡屎泥沙混合物朝这边砸来,我一个低头避过,称心很不幸地中招了。
韩祯这个摄政王一向以谦谦君子之美名著称,他儿子的狼狈相要是暴露在街头败坏了他的名声,他会不会气得想吐血呢!我尽挑热闹的大街跑去,韩丹大概是气昏了头,杀红了眼,发了疯地只顾拼命追赶。
我带着他兜转了几圈回到了刚刚那条街上,边跑边喊:“大家快来看啊,这个就是咱们知法守礼的摄政王的儿子,韩丹总统大人,是不是很威风呀!”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阵哄笑。
我顺手拿起卖摊上的一把铁铲“啪”地拍在了韩丹那匹停留在原地的乌骓马的屁股上。马儿吃痛没命地往前狂奔,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一脸鸡屎面目全非的韩丹登时愣在了原地,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全身的汗毛竖起,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乌龟王八蛋,老子将你碎尸万段!”
麟衣大侠从天而降,刀柄一捅,狠狠敲在愣头愣脑的统领大人的后颈。
韩丹晕乎乎地站在那里,面对着周围对他指指点点,说说笑笑的群众,目光涣散整个人摇摇欲坠。
“都给姑奶奶让开!”称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赶来,脸上还黏着屎黄屎黄的一大块不明物体,他拨开人群,拎小鸡似的扯过韩丹的一个近卫,怨毒地说道:“你家主人发了狗疯乱咬人,你这个当走狗的还不赶快给我赔偿!”
我用激赏的眼光看着称心。孺子可教也!
那近卫一脸难堪地看着称心,再看看被折磨得神似乞丐的韩丹,吓得都快哭出来了,抖着声音问道:“要赔……赔多少!”
称心刚要报数,我一把将她架开,底气十足地喊道:“三百万两!”
“三百万两?咋地翻了倍?”那近卫差点没晕了过去。
称心一下子领会到我的意思,叉腰骂街,情绪激动得近乎矫情,唾沫星子漫天飞,屁大点事说得比天大。
“没错,刚刚你家主子撞伤了我家主子,又蛮不讲理地追着我们跑了大半个嵊京,对我们进行恐吓和人身攻击,拿那么大一块鸡屎砸我,害我颜面尽失,外伤医疗费加上精神损失费,不多不少正是三百万两!”
称心跟着那流连花丛的顾元熙久了,尽得他的真传,连装女子都装的无比逼真。
那近卫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看了看脸上沾着几点鸡粪的称心,再看看浑身发臭衣衫褴褛跟掉进粪池没什么两样的主子,似乎在比较谁更是颜面尽失。终是叹了口气,哆哆嗦嗦地掏腰包拿银票。
哥们,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老娘斗不过你老子,还不得拿你开涮!
我一把抓过近卫那双还未伸出来的手,坦然夺过他的腰包,笑眯眯地说道:“这位兄台真是太客气了。身上没带够钱没关系,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收下这些意思意思也就是了。麟衣,雇辆马车送韩公子回去!”
“你还知道人家是韩公子啊?”称心擦了擦她脏兮兮的脸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手里的腰包。
嫖客就是嫖客,就连带在身上的银票也不止五十万两,这会子发达喽!
我埋首于暗处,阴阴地笑开了。
“我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笑看红尘人不老……”
麟衣这个保镖实在太给力了,有他在,生活质量都好了许多,开个黑帮当当头儿也是不错的。
然而,这个保镖给力的同时,他貌似没那么听话,我觉得有必要对他进行思想教育:“麟衣,一个称职的下属不应该自作主张而是要对主子惟命是从。”
他睨了我一眼,道:“是!”
“现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可要使命必达。”
麟衣做出听命的神态。
“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这个人三天前来过我们楼里,还跟一个叫林子川的官员会面了……”
“前朝太子楚君诺?”麟衣问。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原来你知道!”
“那日小磊子负责伺候他们厢房的酒水吃食,却不知让谁在食物里下了药,林大人上吐下泻折腾了大半天,气得差点让小磊子下狱了。”
我登即了然,心有戚戚地瞄了一眼麟衣,突然意识到自己才是主子,雄赳赳气昂昂地问道:“你连这么一件小事都知道,那楚君诺的行踪你肯定也是知道的了?”
“属下不知!”麟衣言简意赅地回道。
我心中那个气啊!
“不知道就赶紧去查,还站在这里啰嗦什么,跟个娘们似的!”
麟衣转身走出门去,很快,他又回来了。
“有话快吐!”
“他来了!”
“谁?楚君诺?”
“是!”
木哈哈哈哈,老天爷也在帮我。
“他身边有没有带姑娘?”楚君诺跟十七煞有交易我是知道的,莲雪说什么也不能落到旁人手中。
“我再去瞧瞧!”
“帮我查查看他这三天都干了些什么?”我对着麟衣绝尘而去的背影补充道。
我与楚君诺虽道不同,却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韩祯,指不定日后还能相为谋,只是他那性子实在让人有些受不了。
楚君诺在东厢住下了,据麟衣回报,楚君诺这三天见了我之前的奶娘,到处调查我的身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让我有些担忧。
楚君诺入住翠烟楼的第四天,黄昏时分,有个十七煞的队员过来找楚君诺,似乎还交给他一幅画卷。
依本姑娘之明鉴,事情铁定跟莲雪有关,我偷偷摸上他房间的屋顶,揭开一张瓦片探视。
彼时,楚君诺此刻正坐在桌前,全神贯注地欣赏那幅画。我把头往里边探了探,但距离还是隔得太远,有点看不清,依稀觉得画中是个女子。
我仍不死心地稍稍调了一下角度,瞪大眼睛辨认。
“咱们要不要上去把她揪下来,殿下今天心情不好,惹毛了他,大家一起受罪!”
“别,她极有可能是在梦游,贸然叫醒会出大事的!”
“哦!”
我不断在心里回味着那句“她极有可能是在梦游”,灵台一阵清明,循声看去,但见屋檐下站着一排人,我极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打算梦游着跳下屋顶,然后梦游着走回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