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不要!”陈暮看见周芸站到了悬崖边上,吓得脸色都变了,赶忙大声的喊道。
“陈暮?”周芸停了下来,回头看去。陈暮眼睛上蒙着手帕,就像在捉迷藏似的,正大喊着自己的名字,快速的跑过来。 老者脸色一沉,身形一晃,挡在了周芸与陈暮中间。眼中精光一闪,全无老态,眼睛瞪得老大,对着陈暮怒吼一声:“竖子,安敢坏吾大事。”右手对着陈暮一指,一道红光疾射而出,直奔陈暮面门而去。
陈暮脑袋一偏,多了过去。红光打到了树上,折断的树枝和叶片顿时落了一地。陈暮舌尖一挑,将舌底的铜钱竖在含在嘴里,方孔正对着那老者。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念着咒语:“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随后喉中怒吼一声:“敕。” 那低沉的声音透过口中铜钱的方孔,传了出去,却有如雷霆一般的响亮。
老者没有想到陈暮居然有本事能伤到他,猝不及防之下,被震得脸色惨白,顿时颓然坐倒在地。 陈暮见一击奏效,赶忙拉着周芸,退了几步离开了悬崖边,一脸严肃得看着地上的老者。伸手取出口中的铜钱,捏在手心,嘴里喝问到:“你是何方妖孽,为何要害我同伴。”
地上的老者重重地喘着气,眼中带着惊骇地看着陈暮:“你是何人,为何能伤到我?”
“我是何人你不必知道,说,你想做什么?”
周芸迷迷糊糊地搞不清楚状况,开口说道:“那老人家给我一个灵犀角,让我看看江底的水怪。”说完,拿起燃着火焰的灵犀角给陈暮看。
陈暮扫了一眼,一直都是看书上的记载,实物还是头一次见到。陈暮没好气地对周芸说道:“刚才还说你容易被人骗,转眼就被人忽悠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不待周芸回答,直接转身对着老者说道:“你这样做有何居心?”
那老者惨然一笑:“人算不如天算啊。”
“明知凡人犀照幽冥会承受不住反噬而丧命,居然还鼓动我的同伴去送死!”陈暮愤怒的说道:“亏你刚才还说了温峤的例子。”
老者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本官正是温峤。”
“你是温峤?”周芸与陈暮异口同声的问道。
“不错,温峤温太真。”老者说完,身边的空气一阵扭曲。待回复正常后,只见一位头戴高冠,身穿月白色大袖衫的中年男子坐在了地上。
“你不是死在武昌了吗?怎么......?”陈暮疑惑地问道。
“我确实是死在了武昌。”温峤回答道:“不过我的死不是因为我燃犀窥视水里的水怪,而是苏峻那个匹夫害死的。”说完,脸上露出愤恨的表情。
咸和四年三月因平苏峻功,温峤拜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封始安郡公,邑三千户,达到了他政治生命的顶峰。当时朝议欲留其辅政,但温峤“以导先帝所任,因辞还藩。”
苏峻于咸和三年,以讨庾亮为名,与祖约起兵反晋,攻入建康,大肆杀掠并专擅朝政。不久温峤、陶侃起兵讨伐,苏峻战败被杀。 温峤从败兵的口中得知,苏峻在战败前,曾经转移了一批财物到了牛渚矶。温峤秘密处决了知情人后,在还藩途中去了一趟牛渚矶,假游山玩水之名,其实是想找到苏峻留下的财物。
温峤到了牛渚之后,找到附近的居民打探消息。最后从一渔夫口中得知,苏峻曾经带人将十几车的包铁木箱拉到了江边,随后就空车返回了建康。温峤于是重金悬赏找人潜入江中搜寻木箱。
谁知道,渔夫们一听要潜入牛渚的江底后,一个个面露难色,只是推脱水性不佳,恐误了大将军的大事,没有一个人愿意下水。仔细一打听,温峤才知道,当地甚传牛渚的水底下是长江水怪聚集之所,所以渔夫们打渔的时候都避开这段水域,更别说是下水了。
温峤无奈只得一再提高赏格,终于有一勇夫在重赏之下站了出来。那人换了水靠,在水边活动了一番,让人将绳索系在腰间,直接下了水。下水没多久,水面上浪花翻涌,忽然冒出一片殷红。温峤急忙让人拉动绳索,却只拉回来半截身子。 这下更加没有人敢于下水查探了。
温峤束手无策,又呆了两天,便放弃了寻找的心思,命令下属收拾行装,准备回武昌。就在此刻,一名道士翩然而至,对温峤说他有办法。
温峤赶忙将那道士迎了进来。奉上茶水后,那道人直接开口说道:“听闻大将军想要使人潜入江底,但无人应募。贫道倒是有个法子。”
温峤急忙问道:“不知道长有何良策?”
那道人看了看左右,温峤会意,屏退了帐中的闲人。道人这才开口道:“吾有一物,可助将军一臂之力。”说完,从背囊中取出了一个娇小玲珑的犀牛角来。
“这是?”温峤看着道士问道。
“此乃上古通天犀牛的角,可以驱散水底的水怪。”那道人捻须笑道:“水怪散去后,将军就可以使人潜下水去了。”
温峤赶忙站起身来,躬身谢道:“如若成功,道长当为首功。峤必定不吝重谢。”
那道士起身还了一礼:“将军言重了,贫道化外之人,不求富贵,听闻将军素有匡扶社稷之心,贫道此番只为天下苍生计。” 那道士仔细地跟温峤讲明了犀角的用法后,飘然而去。
温峤将所有准备妥当之后,再一次来到了牛渚江边。
温峤站在江边的石壁上,将灵犀角递给了身边的女子。女子正是寅年寅月寅日寅时所生,手捧着灵犀角肃立一旁。犀角上渐渐地散发出白色的光芒,最后在犀角尖上燃起了一团碧绿的幽光。 女子伸出双手,将手中灵犀之焰,照向江面。
滔滔江水穿过天门一泻而下,浪击峭壁,卷起千堆雪,气势壮观。只见原先幽暗的江面在火焰的照耀下,竟然变得清澈了起来。 江面下各种稀奇古怪的身影在游来游去,被那火焰一照,便纷纷散去。温峤清楚的看到了水底沉着的大堆木箱,赶忙命人下水打捞。
几名从外地招来的水夫,赶忙跃入江中,潜下水去,将绳索捆在江底的箱子上。众人发力,将一口口的箱子拖出了水面,堆放在岸边。
温峤捻须微笑着看着江边,捞起的木箱已经堆在了一起。走下山崖,温峤示意打开其中一口。手下赶忙抬过一口木箱,砸开锁头,打了开来。
打开一看,温峤愣住了,箱子内并无任何金银珠宝,而是一块块的石头。温峤赶忙招呼手下,将所有的箱子全部打开,结果所有的箱子里装的都是石头。 温峤又急又气,只觉得胸口郁闷非常,口中带有腥味,忍了半天没有忍住,噗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随从赶忙过来扶住,拿过毛毡,扶着温峤慢慢地坐到了地上。这时候手下又捞起了一个小箱子,打开以后,里面有一个鹿皮袋。赶忙将鹿皮袋捧到了温峤的面前。 温峤命人打开鹿皮袋,里面卷着一封竹简。温峤接过竹简看了起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连吐了几口鲜血,登时晕了过去。
随从们赶忙将温峤送回大帐中安歇。沉睡半日之后,温峤悠悠醒转,吩咐启程回武昌,回到武昌后没几日,温峤便一命呜呼。
“原来事实的真相是这样啊?”陈暮不禁感叹道。
周芸问道:“温大将军,那竹简里写了什么啊?”
温峤叹了口气说道:“竹简是苏峻匹夫写给我的。这一切原本就是个局,苏峻此人心狠手辣,又善于算计。当日阵斩苏峻之后,我有些骄狂了。”
原来苏峻感觉自己此次举兵有些草率了,就定了设了一个局。故意将十几车的石头用箱子装上,故作神秘的丢弃在牛渚的江底。随后又使心腹在兵败后将这个消息想办法告诉温峤知晓。如果温峤真的去牛渚打捞的话,那么建康里留下的人手就会将温峤私自打捞苏峻藏匿的财物这件事传播出去。眼下主政的庾亮可不是个心胸开阔之人,得知消息后必定会和温峤起了嫌隙。
温峤死后,魂魄没有进入轮回,飘荡到了牛渚的附近。经过这一千多年,温峤一口怨气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愈演愈烈。怨魂在牛渚附近吸收了天地的灵气之后,渐渐地可以幻化人形,白日现身。想了一千多年,温峤总觉得苏峻当日的布局还留有后手,导致了自己的灵魂一直只能在牛渚附近转悠,孤零零游荡在世间。
光绪十三年,李成谋重修然犀亭。温峤意外的找到了当日遗失的灵犀角。他感觉到自己好像有办法能够得知真相了,便在采石矶上四处寻找着能够点燃灵犀之焰的女童。 他感觉到自己追寻了块两千年的秘密,就藏在采石矶的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