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刘信恩一眼就看到墙边上的麻袋,吴老六点头哈腰的领着刘信恩进门,同时大声吆喝着,让手下的人赶紧把屋子清理清理,给刘信恩搬张凳子来,在他们眼里,刘信恩长的就跟金元宝似的,走到哪里都闪闪发着金光。
刘信恩推开搬来椅子的人,他从许州城南出来,绕了一大圈,确认后面没有人跟上来后,才赶到这里,为的就是肖云峰和姜月,只要看到两个人,他就能松一口气,也能与墨三、墨十二汇合,即刻回到洛阳复命:“麻袋打开,把人给我带出来”。
吴老六应了一声“好嘞”,伸手就要解麻袋,齐三儿在旁边跟了好一会儿,觉得这时候就得在刘信恩面前好好表现,弄不好还能多整点儿好处回来,还不待吴老六上前,齐三儿两步跨了过来,三两下就把麻袋解开,不过就在解开的那一刻,齐三儿本来有些白的皮肤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青,嗓子里好像卡着什么东西,嘟嘟囔囔就是说不出来。刘信恩很不耐烦,难不成解个麻袋都要自己动手,吴老六一脚将齐三儿踹开,抓住麻袋,往自己身边一拉,这时,吴老六也感觉不对劲了,麻袋轻飘飘的,根本不像装了两个人的样子,难怪齐三儿刚才是那副表情。
吴老六抬起头,想要对着刘信恩挤出一个笑容,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刘信恩的手段他是见过的,前两天刘信恩找到另一拨街面上的混子头儿“大刀疤”的时候,“大刀疤”不开窍,不但不理会刘信恩,还想当场让人废了刘信恩,抢了他身上的钱袋子,结果,三十几号人,被刘信恩一个一个杀过去,尤其是“大刀疤”被刘信恩活活剥了面皮,愣是疼死过去。
刘信恩一步抢上去,撕开麻袋,可是麻袋里又哪有人,全都是稻草。刘信恩脑袋“嗡”的一下,废了半天的劲,就弄了一袋稻草回来。刘信恩一把将吴老六提了起来,阴声道:“最好给我说清楚,要不我就将你身上的整张皮剥下来,还不让你立刻就死”。
吴老六吓得魂飞魄散:“大……,大……,大官……,大官人,我们的确把……,把两个娃娃装在麻袋里套回来的,可……,可……,可人没了,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样,您给我点时间,我立即带着人去把他们找回来”。
“哼,找回来,你去哪里找,你不是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刘信恩的声音越来越尖,他肚子里的火也越来越大,恨不得当场把所有人都杀掉。
刘信恩身上的杀气,在场所有人都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阴冷入骨的感觉让人本能的产生恐惧,吴老六牙齿都打颤,磕磕巴巴的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两个兔崽子挖出来”。
刘信恩知道现在还不能杀这些人,还得靠他们找到肖云峰和姜月,至于这些人到底有多少用处,能不能找到,刘信恩打算就给他们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时间,到了明早太阳出来的时候,还没有消息,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一时间,几十号人都挤进了这个只有一开间的小屋子,翻箱倒柜,恨不得将墙都推掉,稻草堆一开始没有人去翻找,稻草本来就不多,平平的一层铺在墙角,怎么都不会藏两个人进去。不过,齐三儿好像想到了什么,走到墙角,用脚踩了踩,然后蹲下,将稻草几下就扒开,一个不大的狗洞出现在眼前,洞口上还挂着几小块碎步,正是姜月爬出洞口时挂下来的,齐三儿大喊:“找到了,找到了,他们肯定是从这个狗洞钻出去的”。
刘信恩看到狗洞,火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多人,看不住两个孩子,居然让他们从狗洞跑了出去,看着齐三儿好像立了多大功劳的样子,刘信恩一把将齐三儿的头扇在了墙上,只见齐三儿的头就“咚”的一下嵌在土墙里,人连声儿都没吭一下就死掉了。众人看了心里的凉气嗖嗖直往外冒,没有人敢说话,生怕刘信恩上来给个一巴掌,不过众人也没几个可怜齐三儿,甚至有人觉得齐三儿死了,少了一个分金子的人,自己还能多捞点儿回去。
刘信恩将目光转到吴老六的身上,吴老六害怕的连站都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刘信恩说道:“明天天亮前,你要是找不到人,我就把你、你的兄弟还有你身边所有的人,全都杀了”。
吴老六的头点的跟拨浪鼓似得,带着人连滚带爬冲出门外,大喊道:“把所有人都给我叫来,一草一木都不能放过,明天天亮前找不到人,老子肯定在死前先杀了你们全家”。
吴老六带着人大致的沿着屋子周围观察了一遍,屋子前面的场地是众人吃饭的地方,肖云峰和姜月不可能也不敢从中这里逃走,两边相邻的也都是民房,要是躲入其他人家,多半也会被众人发现,所以唯一的逃跑路径就是狗洞正对着的,房屋后面的果林。吴老六估摸着自己的推测差不多,特别是感觉被刘信恩威胁着小命的时候,连带着脑袋瓜都好使了不少。吴老六摸了摸自己的头,喝酒吃肉玩女人的生活还没过够呢,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当下立刻带上人钻进果林,追了上去。
老李的速度去的很快,回来的也很快,还不待姬烈发问,就说道:“许州城内所有赌坊、妓院,街上的地痞流氓,乞丐,还有货运栈,这些地方的小头目全都不在,不知道哪里去了”。
姬烈阴沉着脸,点点头:“看来刘信恩这次真是下了大功夫,将线索全都断了,老李,你继续去找,对了,城南的贫民居也给我翻一遍,找不到头目,就把小喽啰全都刷一遍,我就不信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姬烈说完,又叫住老李:“老李,你在城内继续找,我去南门,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姬烈到南门的时候,姬昭已经带人在南门按照姬烈的判断开始搜索,全副武装的四百人分成四队,其中三队在城外呈扇形进行搜索,另一队在距离城门不远处的地方隐藏,以防城内官兵。姬昭带人过来的时候,就想到了一点,如果不小心遇见许州城内官兵,那也要不计后果的干掉官兵,确保搜索行动不被中断。
这么大张旗鼓的形势其实并不是姬烈想看到的,姑臧山庄隐藏在许州附近,一直是低调隐晦,寻找代理人在外活动,避免与朝廷官府发生正面冲突。也正是得益于这种低调,很多矛盾都转嫁在外,不论外面有何变动,对姑臧山庄、姬氏家族乃至四大古族都没有过多影响,而这次若不是姬烈算错一招,让姜月被人劫走,也不至于暴露自己的实力。这次从山庄调出的四百人,都是经过强化训练的,每个人都装备着一把打造精良的陌刀、一张射程两百五十步的强弓、一具近战手弩,身上的甲胄全部都是用牛皮缝制,内衬铁片,防御力极强。特别是陌刀,制作工艺繁琐、威力巨大,一般刀剑根本经不起陌刀的砍劈。从唐朝末期开始,战争频繁,消耗巨大,陌刀制造速度完全跟不上消耗速度,特别是朱温建梁后,步骑兵装备完全放弃了陌刀,转为更加廉价的长矛、长刀。
这四百人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股极强的突击力量,可以当做战场上的先锋骑兵使用,也可以用作敌人后方的袭击,还可以分拆为数百个二人小组、四人小组,进行小规模暗杀行动。上次在树林里逼迫刘信恩不敢妄动,就是这批人其中的一部分。可以说,这四百人既是姑臧山庄最强悍的力量,也是姬烈得以在家族中有话语权的根基之一。
肖云峰和姜月从屋子里逃出来后,也分不清楚方向,埋着头就向果林里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姜月实在是跑不动了,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半天都站不起来。肖云峰的体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只能扶起姜月,坐在大树下,稍事休息。
姜月这时候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烂,白白的脸蛋上全都是泥印子,不知道的,第一眼看上去绝对以为是个小叫花子。看着姜月有气无力的样子,肖云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了想说道:“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去找点水来给你”。
肖云峰刚想走,姜月拉住肖云峰的衣角,不让肖云峰走开,姜月今天着实被吓坏了,又是被抓、又是逃命,现在唯一可以依靠就是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小男孩儿。肖云峰知道姜月的意思,也觉得自己要是这么离开找水,万一后面的追兵到了,抓到姜月,反而不妙。当下,拉起姜月:“咱们俩互相扶着走,看看前面有没有人家,有的话,咱们就能好好歇歇了”。
肖云峰和姜月互相搀扶着慢慢往前走,现在的时节已经是秋末冬初,北方的天气冷起来要比南方早上一些,特别是在林子里,风刮起来冷飕飕的,两人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遮挡身体勉强凑合,可是要防寒保暖就不行了。从狗洞钻出来后,两人一路小跑,不敢停留,身上倒也是热乎乎的,这速度一慢下来,身上的汗碰到呼呼的冷风,身体冷的不得了,姜月不住的往肖云峰身上靠,肖云峰也是一样,两个孩子就这么相互搂着,漫无方向的往前走。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姬昭、姬烈、老李还有姬华、赢稷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如果到了明早还找不到,只能知会四大古族,姬烈想到这里就头疼无比,四大族长的怒火不是他一个人所能承受的,如果因为这件事,被四大族长怪罪,很有可能会令自己一直筹谋的大事付之东流,还有竹笛别院的文竹,这个他最爱的女人。
刘信恩也非常着急,时间拖得越长,越对自己不利,毕竟从今早的情况来看,姬烈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光是与自己差不多境界的高手,就一口气来了两个,天境级别的高手不是大白菜,一抓一大把。他现在有些想念陈翰庭了,虽然两个人立场不同,但是毕竟都是在皇上李嗣源手下做事,遇到这种情况,应该能施以援手。可是陈翰庭人在南平,就算把消息传过去,等陈翰庭回来,那也是明后天的事情了,刘信恩等不起,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吴老六等人身上。
姬烈与姬昭并排骑着马,死死盯着前方在搜索的人马,焦急的等待着搜索的结果。忽然,一匹马以极快的速度从前面折转了回来,姬烈仔细瞧去,来人身上都是血迹,背上还插着一把刀,那人赶到姬烈跟前,一口气松了下来,摔倒了地上,姬昭立刻将人扶了起来,将手按在那人背上,内力输送过去,那人堵在胸口的一团气血稍稍疏通了一些:“少主,我们在前面三里处,遇到了伏击,大概有百来人,都是骑兵”,说罢,一歪头,昏死了过去。
姬烈眉头紧紧皱起,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居然遭到伏击,现在想多了也没用:“姬昭,我先赶过去,你赶紧让其他两队人马过来支援,还有守在城南门外的那队人要加强警戒”,姬烈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纰漏,让人抓住并设计一系列圈套,故意引自己上套。
三里地对姬烈来说,不过是一个呼吸的事情,待姬烈赶到,双方正在树林中对峙,各有伤亡,很明显,自己这边因事发突然,伤亡的情况多了一些。对面的人,都是黑衣蒙面装束,从装备上来看,比自己这方差不了多少。姬烈示意己方的人停下来,往后退退,至少先要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
安重诲指挥手下人列好阵型,也缓缓后退一些,拉开距离,不能因为对方向后退却有所放松。今天的事情发生的真是突然,陈翰庭不知为什么,待在许州好好的,却要去南平。南平毕竟是一个独立的割据势力,并不是后唐的范围,冒然前去,一旦暴露,容易引起两家的冲突,现在李嗣源最需要的不是战争,而是一个安定的环境,能够让他有精力来对付朝廷内部的暗流,所以这次高季兴侵犯边境,意图染指许州,李嗣源也没有做出多大的反应。所以,安重诲准备带人在许州附近先驻扎下来,等待李嗣源的进一步指示。不成想,居然碰到了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且对方装备优良、身手也很不错,互相配合极为默契。双方突然相遇,都是措手不及,本能的拉开架势展开攻击,力求取得优势。
姬烈与安重诲各自退了一箭之地,两人互相对视,这个情况都是在两人的意料之外,如何应对,还得好好思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