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站住,让肖云峰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难道自己被人认出来了?一只大手拍在肖云峰的肩膀上,一下子就把肖云峰拉了一个趔趄,到不是这人的力气有多大,只不过肖云峰不想让人发现自己身负武功。
“你这模样也就十岁不到,自己一个人逃难过来的,那你跟老子说说,从哪里逃来的”,一个三十几岁,穿着将官甲胄样子的人问道,不过满嘴的酒气,那味道比肖云峰身上的还难闻。
肖云峰看到眼前人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人肯定不认识自己,眼睛咕噜一转,说道:“我家住在一条大河的边上,村子里有几十口人,后来土匪来了,到处抢东西,我跟爹娘逃出来后走散了,就跟着大概十来个人的乞丐帮走来的,不过那些乞丐帮欺负我小,总是抢我要来的饭食,我就偷溜出来,来到洛阳了”
那人一听,好像也没什么破绽,看肖云峰手里黑乎乎的破烂布袋,估计也没啥好玩意儿,推了肖云峰一把:“走吧走吧,真是晦气”。
差点被推翻在地上的肖云峰也不恼,能够平平安安的进洛阳已经很好了,至少一切都按着自己最初的设想进行着,下一步就是回到已经被查封半年多的家,那里应该是洛阳城里比较安全的落脚点,没有人知道自己偷偷返回洛阳,那也就不会有人想到自己住在被查封的家里。
打定主意的肖云峰按照记忆向家里的方向走去,因为肖文渊的清高孤傲,肖云峰的家并不大,也没有住在洛阳高官富商最喜欢的城北,而是在城西洛河北面的一处两进院落里,号为“淸庐”,以明肖文渊生平之志。
“淸庐”门前,两道封条贴在门上,经过风吹雨打,字迹已经很是模糊,肖云峰不敢撕开封条,转到后墙,从后墙一跃而入,虽然还肖云峰没有学过轻功,但内力已经有了一定根基,提气运气,一般屋墙对肖云峰来说已不在话下。入了院中的肖云峰,眼泪忽地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都深深烙在他的心里,“家”这个词就像是锥子一样扎的他心口疼,不过九岁的他就要承受着家破以及很可能到来的人亡的结果,寂寞寒冷荒凉的院中,更能唤起肖云峰无助的伤痛。
肖云峰放下手里的破布袋,将每一间屋都走了一遍,不过没有父亲肖文渊的房子是那么的冷清,被抄家后也是一片狼藉,好在卧房里还有几床被子和一些衣服,估计时抄家的人看不上丢在这里,收拾了被子和衣服的肖云峰落寞的回到后院的靠着后墙造的一间柴房里,柴房里没有窗户,就算夜晚点上灯也不会有人发觉,这些小窍门都是从镇安一路北来的时候跟用两个馒头跟老乞丐学到的。柴房里堆着很多稻草和木柴,肖云峰拿起火折子拢起一堆火,然后用床单将柴门的门缝塞严实了,不让光亮透到外面去。
姬烈的车马到洛阳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封锁的城门不是谁都有能力进去的,姬烈自己也不想太高调,干脆就在城外扛上一晚,天亮再进城。
“少主,要不我搭两个帐篷,冬天外面冷”,姬行二十几个人都没看住一个肖云峰,虽然姬烈没说什么,但反而让姬行更加忐忑,所以姬行想尽量表现,挽回自己在姬烈心中的印象。
“不用了,现在洛阳形势表面松散,暗地里却紧张的很,咱们在城下大模大样的搭帐篷,太高调”,姬烈说道。
姬烈这么说了,姬行只好作罢,教人拢起三个火堆,姬烈、姬华、姬昭一处,其余人分作两处。
“肖云峰那孩子到底有什么问题啊,让你这么紧追不放”,姬华自从许州之事后,就一直忍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呵呵,华叔,我知道,你瞧上了这孩子的根骨,不过我到觉得肖云峰天赋一般啊”,姬烈没有正面回答,把问题扯开了。
“这孩子我去瞧过,跟他说了一些内功修炼入门的东西,没想到他居然就有了感悟,是那种空明的状态,我第一次体会这种状态的时候,都二十好几了,你说说,他的天赋是不是很好”,姬华说起肖云峰来,那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徒弟一样。
知道肖云峰学会“千花万叶掌”只有这个教他的姬华和恨不得天天在一起的姜月,所以姬烈并不清楚肖云峰在武学上天赋,姬华这么一说,到让姬烈对肖云峰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这孩子是不错,这样,该如何办我不问,只不过时候把他给我,让我带几年,也许日后又是一个老李”。
姬烈的脸映在火光上,笑盈盈的样子看着姬烈是答应了,可是姬华猜不到姬烈心里的想法,当这件事结束了,肖云峰还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哪里又能交给你去培养呢。
姬烈叫来姬行,写了一张纸条给他:“明天一早进城,你们先到这个地方,记住,这个院子给我看住喽,只准进不准出,要是再出差错,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少主,您放心……”,不待姬行表态,姬烈挥挥手,对于表态什么的,他不看重,他只要结果。
说着话间,远处车马的声音响起,姬行眉头一皱,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往洛阳城方向来,立刻招呼其他人,呈警戒态势。
前来的马车上应该是没有灯,除了车轮压在地上以及马儿“呼哧呼哧”的声音,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姬行握紧了腰间的陌刀,死死盯着前方。
马车不紧不慢的到了离姬行二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姬行示意手下人上去发问:“喂,你们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车上怎么连灯都不点上一盏”。
在姬行这边的火把照望下,车夫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佝偻着身子,车内之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和小姐从长安来,错过了一个借宿的镇子,只好连夜到洛阳来,等待明早城门开了进去”,听着声音是一个大致三十来岁的女人的声音。
“有意思,这么深的夜,两个女的居然敢走夜路”,姬烈笑道:“姬行,他们过来吧,这么冷的天,一起烤烤火”。
车里的声音再次传出来,不过这次的声音好听多了,又软又糯,让姬行等人的身子都不由得一软:“那真是太好不过了,环佩在这里谢谢先生了”。
姬行等人让出来一条路,从车上下来两个女的,年纪大的三十来岁,穿着有些花哨,年纪轻的不到二十岁,一袭白衣,在黑夜中很是显眼,像是仙子一般,两人走到跟前,年轻的女子稍稍行了礼,说道:“我和月姐谢谢先生了”,说罢,坐在了姬烈的旁边,倒也一点都不扭捏。
姬烈点点头:“那位老人家不过来吗”?
“呵呵,他没事儿的,再冷的天也喜欢窝在自己的马车上”,月姐捂着嘴笑道。
“好,在下季烈,这两位是我的同伴”,姬烈把自己的姓氏说成了季,并指着姬华和姬昭说道。
年轻女子朝着两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我叫李环佩”。
“哦,我听说过,你是长安‘香乐坊’的头牌啊,怎么会到洛阳来”,姬昭问道。
“嗯,受人之托,来洛阳一行”,李环佩轻轻的说道。
夜已经很深了,紫宸殿的灯火依然通明,越是临近登基大典,李嗣源越是睡不着觉,他的失眠不是因为紧张和忧虑,而是因为兴奋,就像半年前在魏州起兵一样,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和憧憬,也夹杂着那一丝藏不住的噬血和残忍。
梅清平坐在李嗣源给他设置的椅子上,面无表情,但是李嗣源的所有情绪以及眼神,他都丝毫不差的看在心里,能做到六扇门首座的位置上,一点武功都不会的梅清平靠的就是对人心的把握以及对细节的变态追求,可以说,梅清平就是“升级加强化版”的范步平。李嗣源当初看中的就是梅清平对所有事都像是局外人的这一特点,所谓“身在山中不见山”,梅清平则是将“旁观者清”发挥到极致,正是如此,李嗣源故意将梅清平放在六扇门这个地方,让所有人都不知道梅清平是李嗣源的心腹。六扇门掌握着洛阳城两百名捕快,李嗣源以登基大典安全为名,又从全国各地召集捕快五百人,全部交给梅清平,这是一股任何人都不能小视的力量。
“清平,准备的怎么样了”,李嗣源问道。
“皇上请放心,臣按照您的意思,都已经安排好了”,梅清平简单的回答道。
李嗣源对梅清平的信任不次于陈翰庭,可是这么简单的回答,显然没有让心痒难耐的李嗣源过瘾,传诏江湖设置二十个观礼席,正式出自梅清平的主意,可是具体怎么执行,梅清平每次只跟李嗣源说当前这步怎么走,后面的一个字都不透露,让李嗣源的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痒得不得了。
梅清平看着李嗣源欲问不问的样子,想了想,说道:“皇上,七百名捕快臣已经分配给四圣卫和紫衣卫,下一步的行动还用不上他们,人选臣已经准备好了,想必皇上应该听过江湖上有这么几句话‘墨色无情浮云淡,一刺一生作飞花。无为无念主人意,美人颜色尽骷髅’”。
“嗯,说的是数百年来的四大杀手组织,不过‘墨’已经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无’在黄巢起义的时候,站在了黄巢的一边,结果被朱温屠了个干净;‘颜’据说是这些年才出现的,可具体是怎么个样子,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来。这样看来,‘刺’是在你手上了”,李嗣源稍微一分析,就知道梅清平所指了,不过“墨”在他手中,梅清平却是不知。
“是,接下来,臣用的就是他们,今晚他们就该出场了,一定会给皇上一个惊喜的”,梅清平淡淡的说道。
“好,很好,你去吧,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杀手组织“刺”,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谁创立的,直到当年天下第一凶人王仙芝投降唐廷后,那惊人的一刺,令王仙芝重伤,从此声名传遍天下。后来,王仙芝手下查勘现场,所谓的一刺,是十个人同时发出的,但是当事人王仙芝却感觉只有一人,正如此“一刺一生作飞花”作为“刺”的代言而为江湖中人津津乐道。
此时的洛阳城内,老百姓们早就关好门窗睡觉去了,唯一热闹的地方就是城北的“百花坊”和城东的“千酒肆”,“百花坊”顾名思义,是数十家妓院酒楼组成的,洛阳的高官富商乃至天下的有钱有权之人,对这里均是趋之若鹜,一夜千金都不算多。而“千酒肆”与“百花坊”一样,也是很多家小酒馆集中在此形成的,不过与“百花坊”夜进斗金、歌舞美艳不同,“千酒肆”是最近江湖人士集聚洛阳后形成,除去那些大帮大派,更多的江湖人身上都没什么钱,但又想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结果一来二去就催生了“千酒肆”这个地方,而且城东本来就是洛阳最穷、最脏、最乱的地方,正合适这些江湖人在这里高谈阔论、喝酒胡闹。
“千酒肆”占地不大,所谓上百家小酒馆,大部分都是老百姓在自己家中开设的,放上两张桌子,摆上几坛差的不能再差的酒,挂上个招牌就算是酒馆了。这会儿正是每天最热闹的时候,白天毕竟有官府在,江湖人士不太敢胡闹,晚上除了夜里巡防的侍卫亲军外,这一块没有人高兴来管他们。
一两百号所谓江湖英豪喝着酒、骂着人,还有的搂着涂着厚厚的胭脂,都看不出是多大年纪的女人上下其手,有些喝多了的,直接躺在地上睡了过去,乱糟糟的场景,让这些精力过剩的武人兴致更加高昂。就在众人高声呼喝,端着酒碗你来我往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周围一道道黑影穿过,最外围的几间酒馆里,黑影飘过之后,喝酒的江湖人纷纷倒地,心口上无一例外的都多出了食指大小的洞,咕噜噜的往外冒血。
黑影的速度很快,沿着“千酒肆”的街道,一层一层的往里面飘去,很多人酒碗刚放到嘴里,就无声无息的被杀死。终于一声凄厉的喊叫从一个妓女的嗓子中喊了出来:“啊……啊……,死人啦,死人啦”,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尖尖的嗓音让人很快就听见了这个难听的不能再难听的声音。
声音并没有让黑影的速度停下来,反而更快,一两百号江湖英豪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内,被杀个一干二净,只留下了被吓傻的酒肆老板和呆坐在地上的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