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
绮年胡思乱想,头都有些疼了。她脱掉高跟鞋,躺在办公室的长沙发上。明明闭上了眼睛,却是睡意全无。
她是个胆小的人,最怕鬼神。刚刚去梁姨的小屋也觉得舒爽,现在倒是心有余悸。梁姨最后说话的样子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
姜绮年还是放弃睡觉了。坐起来,想了一会儿,给落落打电话。
落落没接,她百无聊赖。抱着胳膊在办公室里走了几步,打开门,到店里转悠去了。
陈落落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有人通知她来去亲子鉴定的报告。
她有点忐忑,希望孩子和张志斌无关。她才刚刚燃气一点儿对男人的希望,张志斌表现的有多么爱她,难道转过身去,也不过就是逢场作戏吗?
她惴惴不安地走进医院大楼,拿到了鉴定结果。她拿着那只档案袋,忽然觉得身上力气不够用了。出了那扇门,就顺势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塑料椅子微微的凉意,让她镇定一点,可是究竟也还是不愿意打开看。她有些后悔了,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鉴定呢?反正孩子已经没了。就当什么都没有过,日子不就过去了吗?可是瞬间,她母亲那双哀怨的眼睛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那双眼睛,注定了她和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无关了。
陈落落利落地打开档案袋,抽出白色的单子,眼睛一下子就找到了她想知道的结果——99.9999%。
她恨的牙根咬得紧紧的。张志斌,你居然敢背叛我?
就像李莫愁一样,对男人深切的恨,只不过来自于对爱情的单纯,以及求而不得。陈落落对男人没有任何经验。她以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爱了就要全心全意,从第一眼初见就不允许有背叛。
痴女并不可怕,缠人又厉害的痴女才最可怕。
她将那张单子慢慢地折成一个小块儿,放进小小的手包里。这个刚刚打算为一个男人变得柔软的女人,有强迫自己将那一丝柔情赶走。他算什么?不过一枚棋子而已!她这样想着,嘴角牵出一抹冷笑。
九岁那年,她的妈妈就告诉过她,“千万不能对一个男人动心,否则就会和自己一样下场。”她不懂什么叫动心,但是她知道母亲过得是暗无天日的生活。
记忆里,她的母亲就算在家也要穿细尖的高跟鞋,紧身的裙子勾勒出曼妙的身形。白天早早起,夜里晚晚睡。只要见到她的时候,她总是妆容精致,美丽极了。
她后来才知道,母亲是在等一个人。天天等,年年等。等的寂寞已经霜染了她的全身,等的她不见一丝快乐。
落落摇摇头,她不要像母亲一样,一生困在等待和失望里。她的生活不需要男人,男人只配做她的棋子而已。
陈落落迈开大步,金属光泽的细高跟鞋在医院如镜的地面上敲击出摄人心魄的声音。
蒋静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只是身体还是发虚。
她刚刚吃了护工买来的小米粥和鸡蛋,身上出了汗,下床活动活动。
门一下子打开,吓得她猛一回头。
“陈落落?”蒋静的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
“恢复的不错啊,都能下地走动了。”陈落落脸上还是挂着霜雪染过的笑容,蒋静不寒而栗。她急忙想去按电钮通知护士过来,却一下被陈落落抓住,动弹不得。
她转身,发现陈落落已经近在眼前,幽深的眼眸射出寒光。
陈落落拉着蒋静坐在床上,蒋静挣脱不开,不明白她为什么看似娇弱的身躯里居然蕴含如此大的力量。
“你要干什么?”蒋静声音有些颤抖。她堂堂大小姐如今落魄,变得人微言轻,不但没人护着她,还要时时提防有人想要谋害她。
“你怕了?没想到风水变得这样快,你也有今天。当年你一个不高兴,我和绮年就有性命的危险,你有没有想过不要为难我们?”
“现在我这样了,已经对你们没有威胁了。”蒋静急急辩白。
“是吗?那你还敢怀了张志斌的孩子?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我也不想的!”
“我会相信你?你以为我会和姜绮年一样善良好骗吗?张志斌不是君子,可是他让你怀了他的孩子对他没有一点好处。倒是你,如果又了孩子作为护身符,倒是会好过很多。”
蒋静的脸血色全无,她没想到自己上演那样一出苦情戏,骗过了警察,也骗过了姜绮年,独独被陈落落识破了。
“哼!”陈落落冷哼一声,又说:“倒是没所谓了,如今你已经没有任何的筹码,只能任人宰割了。”她伸出洁白纤长的手,离开自己一段距离,对着阳光看她酒红的指甲。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好像是和闺蜜闲聊一样说道:“我倒是有个建议。”
蒋静没出声,警惕地看着她。她好像不高兴了似的问道:“你不想听吗?”
她明明还在甜笑,可是落在蒋静眼中却好似地狱来的女煞,可怕至极。蒋静急忙点头,说:“想听。”
她脸上的笑容扩散开来,甚至还隐隐有笑涡。她说道:“男人没什么好东西,我母亲告诉我的。他们都靠不住。你还不如听我的话,我帮你拿回你爸爸的财产。”
竟然有这样的本领?蒋静听见财产,精神振作起来,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张志斌可不是好对付的人,我不信。”
陈落落的笑僵在唇畔,她落魄如此居然还敢怀疑自己?想到这,她伸出刚刚欣赏过的手,掐住蒋静的脖子,面上是冷若冰霜的凌厉。
蒋静只觉得自己很快就窒息了,眼前金星乱冒,心里害怕的要命。
陈落落收回了手,蒋静只觉得忽然间清新的空气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咳嗽了几声。
这时,门轻轻开了,屋里的两个人都朝门外看去。
姜绮年轻悄悄地走进来,见她们两个一起坐在床上,就笑着说:“你们聊什么呢?”
“说大学的事情呢,你就来了!”落落满脸轻松地笑着。蒋静没说话。绮年走进来,她戴一顶窄边草帽,头发编成辫子,偏在一侧。穿军绿色棉布背心,咖啡色麻布的阔腿裤,脚上一双白色帆布鞋。整个人清爽又舒服,怀里还捧着一束混合的鲜花,宛如林间的精灵。
她把买来的鲜花放在瓶子里。落落趁机朝蒋静使了眼色,蒋静会意,把领着向上拽了拽。
绮年放好了花,也坐在床上,对蒋静说:“你好点了吗?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我,”蒋静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看了一眼陈落落。
陈落落笑的十分无邪,也笑着看着蒋静。
蒋静说:“挺好的。你今天怎么有空啊?”
绮年又对落落说:“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呢?”
“是吗?什么时候啊?我没听见。光顾着和蒋静聊天了,都没注意手机,我看看。”她说着,从包里翻手机,绮年手快就去抢,结果手伸进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纸折的方块儿。
落落急忙去抢,绮年却已经打开,看见亲子鉴定几个字。
落落的手停在空气中,叹了一声,把手抽回来。目光移向窗外。
绮年好像在读一篇难懂的文章,看了好大一会儿。蒋静和落落都没说话,绮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陈落落觉得尴尬,从绮年手里拿回那页纸,又慢慢地折回原样,放进包里,站起来。说:“我有事先走了,蒋静,我会再来看你的。”她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转身,走出门去。
才走了几步,姜绮年已经追上来。
落落停下,但是姜绮年扯着她的手腕大步向前走去。落落在她身后跟着,任由她胡闹。
一直走到医院大楼外面,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绮年说:“陈落落,你来干吗?”
落落浅笑,“你来干嘛?”
“落落,你别做傻事了,我都已经原谅她了,咱们天天想着报仇,不是活的太累了吗?为什么我们非要和自己身边的人为敌呢?”
“你太天真了。”落落甩开绮年的手,“绮年,现实的生活哪有那么简单?如果你不强大,别人就会欺负到你头上。所以必须先发制人。“
”只要平平稳稳地过日子就好了。别人我都不管,我只要你和霆钧都好好地在我身边。“
”平平稳稳?绮年,你不知道你所谓的平稳背后,到底有多少刀子是有人为你挡住的!且不说别的,就说你的书店吧!要不是陈霆钧在背后为你周旋,你能开这样平稳?“
”你说什么?“
落落忽然放松了脸色,手搭住绮年的肩头,亲切地说:”绮年,你只要记住,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恐怕大多数时候,是你一厢情愿!我只希望过普通的生活,不用你们所谓的保护和牺牲!你也是,陈霆钧也是,你们究竟能不能明白?“
落落无言了,怔在原地。